丁大偉的事解決后,廠子里確實像何月容說的那樣安分了下來,就像回到了一開始時那樣。
林潯這才放下心來。
有何月容管著,她也不用一直待在廠里,把事情吩咐下去后,她就去了農場。
昨天熊主任跟她說,新的羊棚已經修建好了,林潯走進去看了看,或許是一回生二回熟,這次的羊棚比之前的修得還要好一些,在確保避光的同時,最大限度地提高透風性。
為了避免發情期的羊好斗,林潯還特意在里面多加了幾個單間,差不多三頭羊一個單間,那種生性比較兇猛的,直接一頭住一間。
除了羊棚以外,給這些羊的牧草也是每天一換,確保最鮮嫩的,好在現在天氣暖和了,牧草都變得郁郁青青了起來,不然還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合適的草料。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事情一開始發展得很順利,這些羊吃得好睡得好,加上環境渲染到位,很快就進入了發情階段。
林潯立馬把這些羊合在一起,看著這些羊出現了交配的現象,她和孫書記都松了口氣。按照常理說,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林潯就這樣耐著性子等了差不多半個多月,第十九天時開始,林潯才讓人把一只公羊放在了母羊的羊圈里。
這是用來判斷是否懷孕的土方法,如果母羊成功懷孕了,它們面對公羊的親密動作,會扭頭就跑表示拒絕,有些性格強勢的,說不定還會直接給公羊兩腳。
怕公羊被踹傷,孫書記還特意安排人在外面等著,打算等母羊一有動作,就上去把它們強行分開。
可很快,孫書記就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別說揣傷了,這只公羊在母羊群里簡直是如魚得水,不管哪只母羊,對它的親密動作全都是來者不拒。
孫書記整個人都呆住了:“這,這是怎么回事?”該不會所有的羊都沒有懷孕吧!
林潯眉頭緊皺,但又不想這么快下結論:“先把公羊弄走,等明天再牽回來試試。”
這個土法子也不一定準,有些羊即便懷孕了,也會有假性發情的表現。
可一連試了一個星期,情況還是如此。
等到剛滿一個月時,林潯帶著手套進了羊圈,開始挨個地摸肚子,就跟人懷孕一樣,一個月時就能檢查出來,只不過這種對技術要求很高,有些技術一般的,至少要兩個月才能摸得出來。
事實證明,孫書記那不好的預感靈驗了,確實沒有懷孕,而且這么多羊,一只懷孕的都沒有!
孫書記急得不行:“這真是奇怪了,這些羊怎么不懷孕呢?明明都是再健康不過的羊啊。”
就算不是一交配就能懷孕,但他們這邊可是有整整三十頭羊呢!
熊主任在一旁道:“要不再等等?說不定下次就能配上了。”
林潯收起手電筒,“不行,等不了了。”
這下一耽誤就是一個月,而且羊的懷孕時間長達五個月,現在都已經是四月中旬了,再等下去,到時候預產期全在冬天最冷的時候。
天氣冷,牧草也不營養,要是有小羊不小心死了,那實驗很可能會宣告失敗。
林潯想了想:“要是靠它們自己不能懷孕,那就咱們來幫幫忙吧。”
孫書記一愣:“小林你這是啥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相當于當媒婆了,幫它們洞房懷孕。”
孫書記和熊主任都傻眼了:“這,這也能幫?”
林潯挑眉:“為什么不能?只是比較麻煩而已,而且有時候人工來的,受孕概率還要更大一些呢。”
一說到這個,大家都展現出了巨大的興趣,他們養羊放牛這么多年了,遇上羊不發情的,頂多是弄點發情藥下去,但那東西到底有害,不敢多用。
現在林潯竟然說還能人工上,這誰能不震驚?不僅孫書記等人了,就連獸醫站來的幾個同志也是如此。
一開始他們參與到這個項目里,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著萬一成功了,就能立功,未來說不定能升職加薪。
可林潯這話一出,他們瞬間就把一開始的目的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只剩下了巨大的興趣,紛紛問林潯該怎么做。
林潯不動聲色地笑了:“大家這是都自愿幫忙了?”
“愿意愿意!太愿意了!只要到時候讓我們看看就行!”
“沒錯!林主任,我們能跟著一起嗎?”
“當然!”林潯就喜歡這種主動要求幫忙的,把活全都分配下去,她就能繼續坐鎮大后方了,多好。
“這樣,熊主任,你先幫忙找點自行車輪胎過來,要窄一點的內胎,不能有破損的,只要一小截就行了。”
“小方,你去醫院,找鄭院長要兩個新的聽診器,還有玻璃注射器,再要一個溫度計。”
“孫書記,還要打一個這么高的木架子,要大一些,一定要穩,至少可以放一百斤上去不晃動。”
……
林潯一項項吩咐下去,很快,東西就都準備齊了。
大家看著這些東西更疑惑了,完全想象不到這些東西能派上什么用場?
林潯一邊做一邊解釋,“很簡單,把這個聽診器剪開,聽診器的這個管子是橡膠的,干凈還沒有破損,再把自行車的內輪胎往外面裹一層,到時候用這個采集公羊的體液放在玻璃瓶子里。”
“然后對體液進行一定的處理,在注射器上抹上一點石蠟,就能注入到母羊的體內了。”
但其實簡單的只是準備材料,等到真正要上手時,但凡有一點差錯和紕漏,就會導致公羊的體液失去活力,母羊的子宮感染。
“所以一定要把所有的消毒衛生都弄好,等到風小點的時候,咱們就能開始了。”
做好一切準備工作后,差不多等了五天,正好又到了羊群的發情期,而且這天沒什么風,還是個大晴天,林潯拿著找霍儼州從部隊借來的五把手電筒,戴上手套和自制的口罩,開始了這與眾不同的“手術”。
前面幾步都還比較順利,可當要把體液注射到母羊體內時,卻開始劇烈掙扎了起來。
林潯一只手根本控制不住,趕緊讓孫書記和熊主任過來幫忙抓住,可熊主任跑到半路,不知怎么突然摔了一跤,不僅把手上摔的全是泥,這么大的動靜使得母羊掙扎得更劇烈了。
母羊一叫,那些本就在發情期的公羊叫得更慘了,好像林潯硬生生綁架了它們媳婦一樣。
公羊一叫,外面的牧羊犬也跟著叫,狗叫聲又大又吵,把周圍的其他牛羊馬都給驚到了,開始不停地撲騰,場面一度陷入了巨大的混亂之中。
“快啊熊主任!”林潯驚呼一聲。
“來了!來了!”熊主任飛快地洗了個手趕過來,這才和孫書記一起按住了母羊,林潯眼疾手快地推動注射器,緩慢地把注射器抽開,又輕輕拍了拍母羊。
這才松了口氣,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讓我歇歇,我有點沒力氣了。”
熊主任也累了:“這幫羊洞房,簡直比我跟我媳婦結婚那天還累!”
孫書記:“咳咳!老熊你注意點言辭,這么多女同志呢!”
就這樣,在一陣混亂中,經過了一整天的努力,總算是給整整二十頭母羊,都完成了“洞房”。
到最后,林潯累得直接靠在了羊棚墻壁上,動都不想動了。
旁邊的孫書記道:“接下來只要再等半個多月,就知道有沒有成功了。”
“老天爺保佑一定要成功啊!這要再不成功,那真是白辛苦了!”
林潯深深吸了口氣,辛苦就算了,主要是浪費了太多時間,萬一真的不行,又浪費差不多一個月,她真的怕到最后會有什么閃失。
雖然這次她的行動得到了胡主任的強烈支持,但配種這事到底是大家沒接觸過的,說出來也有很大的風險,怕有心人阻攔給林潯添麻煩,胡主任特意沒漏出風聲。
也就是說,公社領導很多只知道林潯在忙活羊的事,具體做什么卻是不知道的,現在都是胡主任在給她扛著壓力,要是真的失敗了,投入了這么多心血,到時候很可能連胡主任都會受到牽連。
而且林潯當副主任的事,胡主任只跟馬書記申請過,然后直接就去找縣領導了。
縣領導同意了林潯的升職報告,公社和革委會表面上自然不能多說什么,可私底下有異議的卻是不少,尤其是那些年紀比較大,比較保守的人,都覺得這是胡來。
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同志當副主任?這不是白白鬧笑話給其他公社的人看嗎?
現在是林潯還沒出現什么紕漏,一旦有了把柄,那肯定大堆人想要拉她下臺。
所以林潯心里,遠遠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輕松,但怕影響到大家的士氣,她什么都沒說。
而且她也不是個喜歡說喪氣話的,只要是她認定了的,就會義無反顧地繼續做下去。要是因為怕犯錯,為了穩定自己的地位一直碌碌無為下去,她是絕對做不到的。
所以她只是笑了笑道:“放心吧,咱們的努力不會白費的。”
但林潯沒想到,上天好像專門跟她開玩笑一樣,過了沒兩天,就突然傳來了一個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