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正是袁雅晴。
自從出血熱的事被林潯一語道破后,整個醫院就進入了緊急狀態,沒辦法,病人太多了,草原上、村子里、公社來的……之前不知道這是什么病還好,現在知道這種病可以要人命,誰還敢懈怠?但凡有點不舒服的就往醫院跑。
人多,病又難治,整個醫院里的醫生和護士,都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兩個人用,徐志成自然也是如此,所以自從病毒爆發以來,他沒回去過一次,吃喝拉撒都是在醫院辦公室,受不了了就去醫院的單位宿舍躺一躺。
其實實在想回家,倒也能找領導批個假,可徐志成一想起袁雅晴害他錯過了先機,讓林潯捷足先登,他就恨得牙癢癢!
索性眼不見心不煩,先在醫院住著,等忙完這一陣了,再回去找袁雅晴算總賬!
怕家里人過來找,徐志成還特意讓人帶了信回家,也因為他沒回去,所以蔡金花和袁雅晴還沉浸在他立了大功勞的美夢中。
蔡金花知道后,又是心疼又是高興,覺得徐志成肯定是最先發現了出血熱,受到了重用,所以才這么忙,等忙完了,肯定能一舉成為主任!
但袁雅晴卻不這么認為,自從她懷疑徐志成對林潯舊情未了后,天天就疑神疑鬼的。
在她看來,醫院再忙,那也不至于一點空都沒有,徐志成不回家,該不會是在醫院和林潯勾搭上了吧?
越想,袁雅晴就越害怕,不顧肆虐的風雪,摸黑來到了醫院。
為什么選在晚上過來呢,一來,是因為蔡金花怕她打擾了徐志成,不讓她過來醫院找人,所以她只能趁著蔡金花睡著后,才能偷偷摸摸的過來。
二來,她是特意洗了澡來的。
上輩子袁雅晴雖然一直沒結婚,但袁家被她哥賭博敗光后,就搬到了城中村,魚龍混雜的地方,住的人素質低,最喜歡談論的就是男女之間的那檔子事。
袁雅晴曾聽一個閱人無數的女人說過,男人在家里放不開,那是因為缺少刺激,但是換到某些特殊場所,比如辦公室、旅館之類的,就會特別興奮有激情。
袁雅晴對自己的魅力是很有信心的,徐志成一直不怎么碰她,她并不覺得是因為自己不漂亮,而是在家里放不開,畢竟這年頭的房子不隔音,旁邊就住了個蔡金花,想干啥都束手束腳的。
那她就去辦公室吧!
這個年代的人都特別保守,她偷偷溜到辦公室去,肯定會讓徐志成感到無比新鮮刺激,說不定一個激動之下,她就能一下中招,成功懷孕!
想到那個畫面,袁雅晴心里美得不行,趕緊燒水洗了澡,連香皂都打了兩遍,還穿上了自己最貼身的衣服,一彎腰就能春光乍現那種。
可惜風度與溫度不能并存,剛一出門,刺骨的寒風迎面撲來,袁雅晴直接一個噴嚏,鼻涕都被噴出去了十萬八千里。
這要是個正常人,此時早就打退堂鼓,或者回去換個厚衣服了,不然就這樣走到醫院,非得重感冒不可。
但袁雅晴明顯不屬于正常人,她反倒覺得冷點好啊,冷得她瑟瑟發抖,這樣徐志成就會憐惜她,把她抱在懷里取暖,這樣兩人不正好能順水推舟,花前月下了嗎?
袁雅晴抱緊胳膊飛快地往醫院跑,這會兒醫院人多,但為了節約用電,燈基本都關了,所以沒幾個人發現袁雅晴。
她還記得徐志成的辦公室在哪,剛想往那邊走,卻突然撞到了一個人,袁雅晴本就穿得少,這一路過來腳都凍得失去知覺了,這會兒被人一撞,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眼看著馬上要摔到地上了,趙志文趕緊扶了她一把:“同志你沒事吧?”
趙世文是過來醫院做檢查的。
林潯惦記著他的身體,特意把雪山農場也加入到了滅鼠名單中,為了不引人注目,她等到今天才過去。
出血熱的事已經席卷了整個草原,哪怕是農場里關著的右派和勞改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病死,所以這次一過去,領導立馬把所有人都叫了出來進行檢查。
林潯那天把趙世文的羊肉扔了,還特意叮囑了他老鼠的危害,自那以后,趙世文就格外留心,但凡有可能被老鼠接觸過的東西,碰都不碰,自然也沒有感染上出血熱。
但他的身體底子太差了,趁其他人不注意,林潯偷偷動了手腳,把趙世文的名字加在了疑似名單上。
“趙大夫您別擔心,只要上了疑似名單的人,就能去醫院接受進一步的檢查。到時候我再找關系,讓人給你做個全面檢查,看看您身體到底有哪些問題。”
這也是林潯和霍儼州商量好的,趙世文幫小燕治眼睛,他們別的沒辦法做到,只能盡量給他調理身體,只要身體好了,就能扛到動亂結束,那時,趙世文所有的冤屈也都能洗清并平反了。
醫者不自醫,趙世文醫術再好,也沒法完全治好自己,還是得去醫院做個全面的體檢,再對癥下藥,好好調理過來。
趙世文沒想到林潯會為自己做到這個份上,自從他被戴上右派的帽子后,就受盡冷眼,體會了各種世態炎涼,就連他的親兒子,都登報和他斷絕關系,甚至還編造一些莫須有的罪名來陷害他,就為了能和他劃清界限……
看著林潯關切的眼神,趙世文感動之余,心里又升起了一絲希望。
既然有人希望他活著,那他為什么還要選擇送死,讓親者恨仇者快?
他要活著,至少也活到把小燕的眼睛,徹底治好的那一天,說不定他還能把自己的一身醫術都教給小燕,那些人陷害他,不就是為了他的祖傳藥方嗎?那他偏偏不讓他們如愿以償。
他下定決心道:“不用另外找關系了,軍區醫院的小鄭,是我的學生,他能給我安排檢查。”
小鄭?
林潯疑惑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您說的小鄭,不會是鄭院長吧?”
“是他,雖說他這個人在醫術上不怎么靈通,但人品還算不錯,這兩年,除了你,也只有他會想辦法來看看我了。”
林潯終于明白了,為什么趙世文都被趕去地窖里住著了,還能有草藥,還能吃到羊肉,原來這都是鄭院長想辦法送過去的。
林潯看著趙世文,終于明白了什么叫深藏不漏,隨便一個學生就是軍區醫院的院長,可想而知,他手里的人脈有多廣。
有了鄭院長幫忙,檢查就更順利了,不過趙世文的身份還是太敏感了,只能把檢查安排在晚上。
檢查完后,鄭院長道:“結果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出來,老師您先休息一晚,我特意給您留了個病房,位置小,但只有您一個人,很清靜。”
趙世文擺擺手:“我先去給小燕施針,晚點再回來。”
小燕還剩下最后一次針灸,醫院到底人多眼雜,病房只有一個人,也怕有人會闖進來,家屬區那邊又有人把守,更加不能進去,林潯就把針灸地點改在了車上。
也虧的是小燕個子小,霍儼州把車開到沒人的地方,多拿幾個手電筒,在車后座就能趴著施針。
之前林潯過來舉報徐志成的時候,鄭院長只當她是個普通軍屬,完全沒想到她竟然和老師相識,甚至可以說是老師的救命恩人。
他牢牢記下這個恩情,想著有機會一定要報答,說道:“現在醫院人太多了,怕有人認出你們,最好還是分開走。”
林潯點頭:“那我們先去開車,趙大夫您慢點過來,我在路上等你。”
等他們走了之后,趙世文這才出發,但他到底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一不小心就撞到了袁雅晴。
他開始扶著袁雅晴,是不想她摔倒,但一碰到袁雅晴的胳膊,就感覺她穿得格外單薄,手凍得像塊冰一樣。
走廊里黑,看不到袁雅晴穿的是什么,趙世文自然也想象不到,會有人冰天雪地地穿這么點,只為了勾引男人。
還以為她是家里窮得沒衣服穿,醫者仁心,到底沒忍住,叮囑了一句:“女同志你還是要多穿點,小心受了風寒,冷風入體,未來子嗣艱難。”
袁雅晴本來想甩開他就走的,但一聽這話,就后悔了。
是啊!她光想著怎么勾引徐志成了,壓根沒想到這樣會對身體不好,要是真的受了凍,不能懷孕了怎么辦?
袁雅晴越想越著急,有點病急亂投醫了,一把抓住趙世文的手:“老同志,你是不是大夫啊?會不會把脈,能不能幫我看看我身體有沒有受凍?”
趙世文本來就因為一身醫術惹了麻煩,當然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但袁雅晴不愿意放他走。
畢竟聽他剛剛的話,就知道他肯定懂點什么,說不定還特別擅長婦科,這年頭的中醫太少了,草藥站的那些人,只會抓藥,根本不算真正的醫生。
可生孩子的事,西醫又檢查不出來,袁雅晴雖然不知道眼前這人到底醫術如何,但就是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趙世文沒想到她這么難纏,明明聽聲音就是個年輕女同志,怎么這么不要臉?
早知道就不該爛好心!
但又怕她大喊大叫引人圍觀,趙世文只好耐著性子,簡單把脈說道:“你身體底子還行,不要再受凍,不會影響子嗣,等日后結婚了,不久就會懷孕。”
聽他這么說,袁雅晴開始還挺高興的,但聽到后面,就不爽了:“你這人莫不是庸醫吧?連我結婚了都把不出來,沒這醫術就別出來丟人現眼好嗎!”
趙世文這些是真的生氣了,明明是她哭著喊著要他幫忙把脈,現在竟然還玷污他的醫術?
他冷哼一聲:“你這分明是未經人事的脈象,女同志,小小年紀做人還是不能太缺德了,小心遭報應!”
他說完就走,全然不知身后的袁雅晴已經傻眼了。
未經人事?
意思是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