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涼涼的月光照在宋宏月回紡織廠的柏油鋪的路上。
今天又是沒上班的一天,宋宏月心想多虧了她媽花錢給她找了個清閑的工作。
也算是宋宏月幸運,剛從中專學校畢業就碰巧遇上了紡織廠質檢科缺人,她媽花了三百塊錢又給人事科主任塞了條煙,這才進來了。
但是她一直覺得這種重復性的工作沒有意義,時代遲早是要變的,不出力不重復工作就可以賺錢才是她應該做的。
月光涼涼地照在晚上的梧桐大道上,金黃的梧桐葉在晚風的吹拂下沙沙作響,走在回紡織廠的路上,宋宏月看見自己影子被拉得好長。
回想起今天和嚴婷一起逛街的時光,宋宏月只覺得羨慕:
嚴婷的爸爸是紡織廠的廠長,媽媽是婦女委員會的主任,而嚴婷又是家里的獨生女,備受爸爸媽媽寵愛。真是命好啊!
今天逛街的時候,嚴婷買起東西完全不看價格,還大方地送自己一條紅白波點的真絲發帶,一條三塊錢,而嚴婷眼都沒眨一下就送給自己了。
之所以認識嚴婷也是宋宏月有意而為之,畢竟人脈還是很重要的。遲早會有用的。
腦子里想著自己的打算,和保衛科的李虎打了個招呼就進廠了。
夜晚時分,廠里的廠房還是燈火通明,車間里依然機器轟鳴、棉絮飛舞.....
宋宏月回到宿舍樓,準備先去個廁所,卻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宋宏月已經累計曠工30天了,我已經跟廠長說了,廠長說核實這件事后會把她開除。”
“我還以為你倆關系挺好的,因為平時不是你給她打掩護嗎?”
“我那都是被逼的,你以為我愿意啊?”
“不說她了,反正她都要被開除了,說點高興的吧!我記得明天是你生日,對吧!”
“啊啊!這你都記得...”
看著兩人走了過來,宋宏月一個側身進了廁所,正好躲過說話的兩個人,腦子開始盤算起來。
她很清楚地知道剛剛說自己會被開除的人是誰,是紡織車間的常春葉,也是一直說幫她打掩護的“好朋友”。
至少在今天之前她以為她們是不錯的朋友,雖然她倆不是一個部門,但是因為在一個宿舍,兩人在常春葉的努力下成為了好朋友,自己平時曠工都有她來打掩護。
宋宏月自以為并沒有虧待這個朋友,工資下來會請她吃飯,平時得到好東西也會跟她分享,就好比今天得到的真絲發帶,如果常春葉說喜歡,她毫不猶豫地就可以把東西送出去。
......
回到宿舍的時候,常春葉正坐在自己床上和鄰床翻花繩,鄰床的姑娘翻出來了“面條”,常春葉用兩個小拇指交叉鉤住正中間平行的兩條線,兩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分別從形成的“X”下鉆過去翻出了“驢槽”。
看見宋宏月手里拿著東西回來了,常春葉高興得連花繩也不翻了,親熱地拉著宋宏月的胳膊問東問西。
宋宏月一如往常地耐心回復,動作上帶著幾分漫不經意地展示了手中的真絲發帶,看得常春葉眼熱。
......早上七點多,醒來的時候宿舍只剩下剛醒的宋宏月和站著編辮子的常春葉。
“春葉,你還沒走呢?”
“等你呢!別遲到了,聽說這兩天廠里會有領導下來查,快別睡了,我正想叫你呢。”
聽了這關心的話語,宋宏月眼中閃過暗芒,聲音卻帶著幾分笑意,“葉子,你明天是要過生日吧?我給你準備了禮物,想要今天給你。”
編著辮子的女孩驚喜地轉過身,眼里閃著亮光,“是那個紅白波點相間的發帶嗎?”
“你猜~”
時間很快在兩個女孩子的打鬧聲中過去,兩人來不及在食堂吃早飯,各自買了一個肉包子一邊走一邊往工作崗位上趕。
宋宏月到質檢部的時候部門的人也都到得差不多了,她看著墻上貼著的紅色大字“萬米無瑕布”心里有些感傷,倒不是因為被好姐妹背后捅一刀這件事,她早就知道人性是很復雜的東西,再者說,她也知道自己經常曠工被發現只是早晚的問題,就算不是被打小報告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畢竟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她早早做好了打算,所以有今天她并不意外,但這并不意味著她會放過常春葉這個罪魁兇手。
........
昨天夜里不知什么時候下了一場小雨,早上起來的時候地面濕漉漉的,空氣中彌漫著濕漉漉的泥土和青草香,宋宏月靠在廠房門口的柱子上暗暗想著今天晚上天上的星星還是稀稀拉拉的,大概率夜里還是要下雨,一場秋雨一場寒,天越來越冷了。
站在門口,宋宏月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就進了屋里上了二樓,在她的視野里,能清晰地看見常春葉悄咪咪地跑到了廠門口正對著的大花壇,
花壇中間有一棵高大的銀杏樹,因為已經入秋,銀杏葉子變得金黃金黃的,極具觀賞價值,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銀杏樹會掉落臭臭的銀杏果。
銀杏樹四周種了一堆讓人叫不上名的植物,雖然已經是秋天,但是葉子依然青翠青翠的。
常春葉到了花壇就開始在草叢里翻來翻去,終于摸到了用布包著的東西,她期待地把東西拿了出來,打開一看,里面有一封厚厚的信和一米長的波光綢緞,看到綢緞的那一刻,常春葉心跳都停止了。
別人也許不知道,但一直在車間的常春葉知道,這個綢緞是廠里最新采購進來學習的,車間主任明確地說過這批綢緞不能離開車間半步,怎么會在這里?
一定是有人陷害自己?
是宋宏月讓自己來拿禮物的,一定是她!
常春葉反應得很快,但是廠長帶著人來得更快,車間主任夏秋菊看見她手里抱著的東西,輕輕從她手中接過,生怕不小心刮壞或者扯壞這批綢緞,拿到手中后仔細打量后向廠長點了點頭。
財務科科長嚴東平這時急匆匆從遠處跑來,氣喘吁吁地開口,“常春葉偷了材料款,她手里信封里面就是材料款,信封上面還寫著【表情】【表情】【表情】材料款”。”
眾人中間的嚴廠長淡淡地看了嚴東平一眼,嚴東平頭上立馬開始冒冷汗,他一下子讀懂了廠長的眼神,他舅這是在怪自己為什么沒保存好材料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