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之上,蘇云青穿行于熙然人群,正欲前往杜府再查一番,忽感背后有雙眼睛緊盯著自己。
她驟然回首,還未看清人,頭紗被人猛地一扯,飄蕩在空。她那張未加遮掩的面容瞬間暴露在外。
“蘇云青!!!”一道尖銳的婦人聲音刺入耳中,“果真是你!”
眼前站著一位莫約六十來歲的嬤嬤,雙手叉腰,橫眉豎眼,身著一件繡工精細的厚絨長衫,一瞧便知是個大戶人家的管事。她的雙眼幾乎瞪出眼眶,手指無禮直點蘇云青額頭。
這嬤嬤正是她繼母的貼身仆從,平日在府里狐假虎威,目中無人,如今橫到街上來,可無人慣著她。
蘇云青眉頭一皺,毫不留情不給顏面,抓住她的手,反方向一擰,疼得劉嬤嬤齜牙咧嘴。
“劉嬤嬤,目中無人也要有個限度,你不過是個下人。”
劉嬤嬤愣在原地,一時未反應過來,這番話從素來性情溫和,往日唯聽是從的蘇云青口中說出,像被奪了舍,叫人不可置信。
劉嬤嬤不過短暫一滯,隨即再度蠻橫,氣勢洶洶喝道:“三日不歸府,不問安,不敬茶!蘇府教你的禮儀被你吃了!”
蘇云青懶得與她糾纏,一把甩開她的手,“嬤嬤還是先管自己的好,免得哪日禍從口出,讓人割了舌頭。”
“蘇云青!”劉嬤嬤大步追上前,在背后尖聲辱罵,“在明翰堂待了一年,讓你忘了禮數?還是讓你心高氣傲,真以為認兩個字,就是蘇家大小姐?!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知曉!我看你和近日傳聞的民女沒什么兩樣!不過是為多找個人家,不惜獻身供人玩樂的花娘!看你穿的什么丟人現眼的衣服!”
“啪——!”
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劉嬤嬤臉上,直將人腦袋扇歪過去,滲出絲絲血跡。
劉嬤嬤被打得腦袋發懵,捂著臉傻住了。
蘇云青跨步上前,碎發隨風拂過她柔和清冷的面容,“劉嬤嬤,人死過一次,便將萬事看淡。你若是不想要這條舌頭,今日,我不介意做件好事,幫你割了它。”
劉嬤嬤完全聽不明白她前半句話之意,更不明白,從前任她拿捏的蘇云青,今日怎變得如此伶俐。
她的臉上仿佛被沸水潑澆,火辣辣的疼再受寒風一吹,如刀割肉,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怒火更勝。
“把她給我抓起來!”劉嬤嬤一聲令下,跟在她身后的幾個侍從立即上前圍困蘇云青,不等她反應,便牢牢鉗制住她的雙手。
劉嬤嬤揚起手,作勢要揮下去。
蘇云青:“嬤嬤敢嗎?毀了我爹的仕途,我倒是好奇,夫人能不能護住你?!”
“大庭廣眾之下,讓人目睹蘇家真實的‘禮法’,是何‘禮’又是何‘法’。”
蘇爹為了攀附權貴,擠破腦袋往上爬,最想擺脫那層雜役的外衣,最在乎的就是顏面。蘇府所有女眷和奴仆要求,向來是裝也要裝得端莊得體。
這一倒反天罡,下人教訓主子的巴掌若是揮下去,毀得可不止蘇家的名聲,還有劉嬤嬤這條老命。
熱鬧的街道,很快圍攏一圈看戲之人。
“蘇云青?”
“那個婚事頻頻遭退的蘇家名人?往日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今日我上街買豆腐,倒是碰上好戲了。”
“哈哈哈哈哈,蘇家整日急切‘賣女’,誰人不知?蘇大人指望靠女兒出嫁升官發財呢!”
眾人議論嘲諷之聲,令劉嬤嬤手僵在半空,忍著口氣硬生生放下。
“蘇大小姐身姿婀娜,面如白玉,怎得就‘賣’不出去了。”一個矮瘦的男子上下打量著蘇云青,語氣輕佻,“現在京中還有誰敢娶她?不過,我倒是喜歡,五百兩,我收回家中如何。”
旁邊婦人聽不下去,翻了個白眼,譏諷道:“你什么東西?回家去茅屎坑蹲兩個時辰吧,別在這丟人現眼。”
劉嬤嬤一聽退婚的事就來氣,不敢打,還不能借夫人名義罵上兩句?
“蘇云青!夫人已經知曉,你為何屢遭退婚。你竟做出這等匡人之事,早些回府認錯!不然,你這張臉是真想留疤,倒時也不用費心思化了!你若不是有點姿色,也不至于讓你去哄著李家公子。做不了正妻做妾室,也算對得起蘇家對你養育之恩!”
蘇云青冷笑一聲,“李家?杜大人正在調查與明翰堂案有牽連的人,你們是看他孤獨,想給他陪葬?”
劉嬤嬤臉色鐵青,反應過來李家近況,自己說錯了話,頓時惱羞成怒道:“把她給我帶回去!”
蘇云青奮力反抗,卻抵不過侍從的勁,被拖進巷子里套上麻袋,以免引人注目,隨后被丟回蘇府。
……
蘇府大院。
她被重摔在地,腰骨撞在石頭上,吸口氣都是鉆心的疼。
頭上的麻袋被人粗暴扯下,緊接著,一記響亮的耳光毫無意外甩在她的臉上。
劉嬤嬤揉著手腕,眼底滿是得意,“這口惡氣可算出了!”
蘇云青雙手被麻繩捆綁,她轉過眸子,溪亭中,雍容華貴的婦人化著流暢輕揚的細柳眉,細長的手指理了理發簪,平靜端杯抿茶。
蘇家現夫人,柳晴柔。
劉嬤嬤畢恭畢敬走到柳晴柔身旁,“夫人,這丫頭跑在外頭丟人現眼,都不打算回府了,幸好我帶人找了一圈,才把她逮住。”
柳晴柔淡淡瞥她一眼,取下只銀鐲子放到劉嬤嬤手中作為加賞。隨后她放下茶杯,甩了甩裙擺,起身走到蘇云青面前。
“我讓老爺送你去明翰堂,是為了巴結李家公子,不是讓你去識字、漲學識,連家都不回。”柳晴柔用力捏住蘇云青的下顎,尖銳的指甲嵌入她的皮肉,壓出幾道紅印。
她掰過蘇云青方才被打的臉,瞧了一眼,隨后把人甩開,用帕子擦拭手指。
“蘇家養你十多年,你就是這么報答蘇家的?讓你找個人家嫁了,你居然化個花臉與其他公子見面,害人前來退婚。蘇云青,你是不是活膩了?你讓蘇家顏面往哪擱?”
柳晴柔上下掃她一眼,嫌惡道:“穿一襲舞女的衣裳,也不見你得哪家公子青睞。大搖大擺上街,真是丟人現眼。”
蘇云青悶聲低笑,聲音雖輕,卻帶著刺骨涼意,“柳晴柔,你是怎么入的蘇家,你心里清楚。”
她到死前不久才查清母親死亡真相,她后悔,沒讓柳晴柔一起陪葬。
柳晴柔臉色一沉,細眉微挑,挺直身子,豎起手來,瞧著陽光下自己保養光滑亮澤的指尖,淡笑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蘇云青抬起頭來,“攀附權貴,你的伎倆,還是一如既往拙劣。若那些公子真如你說的那般好,你怎么不把自己女兒嫁過去?”
“你想用我的命,換取榮華富貴,用我的命給你的女兒開條路?”
“我告訴你,妄想。”
她的聲音冷冷淡淡,卻如寒冰滲人。
柳晴柔:“蘇云青,你離家不過一年,這是要蹬鼻子上臉,踩到我頭上?那我便告訴你,只要我在一天,我就還是蘇家的主母!”
蘇云青:“蘇家?有我那個爹在,你才叫蘇夫人。”
她低聲嘲諷道:“柳晴柔,你這么急著把我趕出去,無非是怕有天蘇府沒了你的位置,你將無處可去。我那個風流爹,怕是幾月沒回家了吧?柳晴柔拆散別人家庭是要遭報應的,你、你們,誰都妄想躲過這場,報應。”
一字一句咬緊‘報應’二字。
似戳中了柳晴柔逆鱗,她嘴角的笑僵住,道:“伶牙俐齒,劉嬤嬤!”
劉嬤嬤聽見柳晴柔的呼喚,立刻沖上前來,一把揪起蘇云青的頭發,一腳踹在她的肚子上。
“咳——!”蘇云青悶哼一聲,霎時疼得蜷縮起身子,倒在冰冷的鵝卵石上發抖。她目光似冰死死‘咬住’柳晴柔,嘲笑著,繼續激怒她,“柳晴柔,我爹可否有見過表面溫婉似水的柳夫人,是何惡毒之態?”
柳晴柔最在意她在蘇父蘇濟眼中溫婉賢淑的形象,是做蘇家主母的不二人選,這么多年,也就她裝得不累。這是她唯一能抓住蘇父心思的籌碼,可惜這么多年,蘇濟對她早失了興致。留她在蘇家,無非因蘇家需要一個掌家主母,能對外維持蘇氏一族的體面。
她是如何爬上的這個位置,想必日夜擔憂,會被人以同樣的方式取代。
蘇濟常年不著家,但今日與前世蘇云青結課回府時間相同,蘇濟這個時辰也該到家了。
蘇云青拽緊捆在手腕上的麻繩,仿佛做好再被毒打一頓的準備。她掀起眸來,“柳晴柔,就是不知,倒時的你,要以同樣的方式,再次去攀附哪家公子,謀條生路?”
這話果不其然戳中柳晴柔不愿提及的不堪過往,兩條細眉瞬間扭曲,她眼神變得犀利,抬手抽出發間的簪子,攥在手中。
“蘇云青,你目無尊長,今日我便替你爹教訓你。”
“劉嬤嬤,把她給我壓住。”
劉嬤嬤忙著邀功呢,在蘇云青方才挨過巴掌的臉上,又打了一巴掌,左臉肉眼可見紅腫起來。
柳晴柔將簪尖抵在她的臉上,氣勢十足,臨到動手剎那理智回歸,讓她止住了手。
“蘇云青,你不是喜歡在臉上弄些疤嗎?不如我幫你。”
蘇云青定定看著柳晴柔,眼底沒有絲毫畏懼,倒有一股同歸于盡的狠意。
柳晴柔被她這副倔樣,氣得牙癢。蘇濟雖睜一只眼閉一只,但蘇云青真要有個三長兩短,她就算不賠命,也要搭進去半條命。
怕誰來誰。
“你們在做什么!”蘇濟的聲音忽然在院門前響起。
柳晴柔手中一驚,簪尖意外在蘇云青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滾燙的血液順著蘇云青白皙的臉頰滴落在地。她揚起眼角,透亮的眸子帶著笑意,注視著柳晴柔。
柳晴柔身子僵在原地,而后發簪在指間一轉,若無其事釵回發端,她轉身笑道:“老爺回來了。”
蘇濟已快步走到跟前,臉色尤為難看,強壓怒氣,問道:“夫人,這是在做什么?”
柳晴柔見蘇濟身邊還跟著一人。那人一襲精繡牡丹紋的長袍,氣度不凡,一瞧便是宮中當差的人。
她的眸色沉下,頓感不妙,溫和笑問:“老爺,這是……”
蘇濟道:“這是陛下身邊的趙公公,還不行禮問好?”
柳晴柔連忙躬身行禮,“趙公公安好。”
她未上前行禮,怪異的行為引得蘇濟懷疑。
蘇濟蹙眉,冷聲問:“你們兩個擋這么嚴實作甚,讓開。”
“老爺……”柳晴柔想打發過去,卻被蘇濟一記眼刀擲來,逼得啞了聲。
她只得往旁移了兩步。
蘇云青從她退開的間隙中,緩緩抬起眼來,目光平靜地看向趙公公,以及那些抬禮箱入府之人。
今兒這場戲,觀客倒是意外的多。
蘇濟瞧見蘇云青狼狽的模樣后,太陽穴猛跳不止,怒火難以抑制。
蘇云青跪坐在地,雙手捆在身后,頭發凌亂,臉頰紅腫,鮮血淋漓。
再如何,蘇云青在外也是蘇家嫡女!鬧出這般動靜,還被宮中之人瞧見了!這是把他蘇濟的腦袋往別人刀刃上送!
趙公公手握圣旨,似笑非笑對蘇濟道:“蘇大人府中這般熱鬧呢?”
蘇濟擠出一抹笑容,“讓趙公公見笑了,家中瑣事。”
趙公公挑眉道:“噢?家中瑣事?”
他對屬下使了個眼色,屬下急忙上前為蘇云青解開手腕處的麻繩。
趙公公睨視柳晴柔一眼,直截了當道:“早前有所耳聞,蘇大人發妻知書達理,溫婉賢惠。”
蘇濟面露尷尬,解釋道:“發妻已故多年。小女近日犯了錯,夫人她……”
趙公公冷哼一聲,不再多言,徑直走到蘇云青身前,“蘇家嫡女,蘇云青,接旨。”
他展開圣旨,聲音莊重洪亮,“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蘇氏嫡女,蘇云青,溫婉賢淑,德容兼備,年方二十。蕭敘,鎮遠侯也,功勛赫赫,年二十有六。二人年貌相當,才德相配,乃難遇良緣,天作之合。特賜蘇氏之女蘇云青為蕭敘之妻,于三日后完婚,以成佳偶,以彰國禮。欽此!”
蘇云青跪地叩首,恭敬道:“臣女叩謝陛下隆恩。”
趙公公將圣旨奉到她的手中,又取出方帕,為她拭去面容上的血跡,扶她起身,“蘇小姐日后便是侯府夫人了,咱家在此先恭喜夫人新婚大喜。”
柳晴柔指甲深鉗掌心血肉,滲出鮮血,卻是不露神色依然玉立一側。
趙公公側首對蘇濟道:“蘇大人,蘇大小姐是陛下親賜給蕭將軍的發妻。今日之事,是不是該有個交代?還是說,蘇家目無侯爺,目無陛下。”
蘇濟慌忙躬身,額間冒出冷汗,“絕無此事!臣自會給陛下與侯爺一個交代。”
這時,劉嬤嬤“撲通”一聲跪下,一人擔下所有罪責,“是、是我……是我傷了蘇大小姐,是我自作主張。方才……方才,夫人是,是來阻止我的,都是我一人的錯。”
她一巴掌甩在自己臉上,力道比打在蘇云青臉上時更重。連甩了三掌,清脆的巴掌聲回蕩在安靜的院子里。
柳晴柔不辯解也不多言,只帶著絲淡笑,端莊靜站。
趙公公:“劉嬤嬤是蘇夫人的人?”
“回公公,嬤嬤是我的人。”
“不知夫人如何給個交代?”
“嬤嬤對云青不敬,按蘇府家法,該打五十板子以示懲戒。”
趙公公擺手,示意隨從把賜給蘇府的禮放下,負手轉身道:“侯府夫人還未踏出院子,就在自家傷了臉。蘇大人,想必您得想想,如何給侯爺一個交代。”
蘇濟畢恭畢敬送趙公公出府,連連點頭,道:“是、是,我自會查明,給侯爺一個滿意的解釋。”
他回頭變了神色,對府里侍從厲聲道:“把劉嬤嬤拖下去打五十大板!哪只手傷了大小姐的臉,給我狠狠打折!”
蘇濟快步跟上趙公公,從懷里掏出一錠金子,悄摸塞入他手中,“公公,今日之事還望見諒。出了蘇府……就……全當不知,可好。侯爺若是問起來,我一人擔責,自會去賠個不是。”
他頓了頓,補充道:“今日陛下賞賜了一對琉璃對花瓷,雖不算稀世珍寶,但其市價公公是知曉的。明兒我派人當了,換成碎金葉子,全給公公送去,還請笑納。”
趙公公拂塵往臂彎一甩,“蘇大人,膽子還真大啊。那可是陛下賜婚賞的隨禮。”
蘇濟抹了把額汗,點頭哈腰道:“陛下既賞給了蘇家,臣自是有權分配,犒勞公公是應該的。公公放心,這事我一人擔著,絕不會牽連到公公頭上。”
趙公公不拒絕也不點頭,只意味深長道了一句,“賞蘇家之物。”
分明是賞蘇大小姐之物。
他沉笑一聲,沒糾正,仰頭離去。
蘇濟目送他走遠,憋了一肚子的火氣,轉身讓人把府門關上,怒氣沖沖殺回院子里。
劉嬤嬤還跪在原地。
他大步走過去,一把扯走劉嬤嬤袖子里露出的銀鐲,隨后停在柳晴柔面前,將手中的東西往她臉上一砸,反手甩了她一巴掌。柳晴柔被打歪過去,頭上夸張的發簪‘啪啦’掉了一地。
柳晴柔心中一顫,隨即低笑一聲,捂著傷回過頭來,余光忽然瞥見蘇云青的影子。
蘇云青不知何時,在她愣神想對策之際,已經坐在了亭子下。雖衣發凌亂,但神情卻如勝利者般從容。她輕輕晃動翹著的二郎腿,慢條斯理端杯飲茶,抿了兩口,觀賞院子里的鬧劇,淡淡揚起染血的唇角。
柳晴柔把目光放回蘇濟身上,下意識往他領口望去,果然發現藏在里面曖昧不清的紅印,心底的苦澀與臉龐的刺痛,涌上眼眶,泛了紅。
“老爺可有算過幾月未回過蘇府了?”
蘇濟無視她的詢問,火氣攻心,掃蘇云青一眼,又看向跪地一動不動的劉嬤嬤。心中頓時明了,蘇云青這些年在他見不到的地方,是如何被柳晴柔一手遮天地折磨,甚至連個下人都能對她蹬鼻子上臉!連他這個蘇家之主,說話都沒了威嚴,那幾句懲罰,仿佛不作數的狗屁空話,只以為是嚇唬人的把戲!
他沖下人吼道:“愣著做什么!把劉嬤嬤拖下去!打五十大板!哪只手扇的巴掌,打斷哪只手!”
劉嬤嬤頓時傻了眼,連連跪著爬向蘇老爺,拽著衣擺,哭喊道:“老……老爺!我這一把年紀,五十大板下去,不死也廢了啊!日后……日后我還如何伺候夫人……”
蘇濟抽回衣擺,一把甩開她。
下人們拖手拽腳把劉嬤嬤摁上罰板。
“老爺!老爺!”劉嬤嬤聲音凄厲。
“把她的嘴給我堵上!”
蘇濟轉頭看向柳晴柔,昔日歡喜早已煙消云散,只剩厭惡,道:“你真是好本事!平日讓你知禮教禮,做出大家風范!你倒好,差點把蘇家玩死!”
他說完,拂袖離去,懶得多看她一眼。
柳晴柔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里清楚,他要去找其他女子排解心中煩悶了。
蘇濟從溪亭路過,縮起的眼眸與蘇云青的冷眼對上,他微怔,別過頭去,一聲未言,仿佛置身事外與他無關,撇下爛攤子,大步走了。
蘇云青握茶杯的手背抵在額頭,無奈低首,嘴角勾起嘲意。杯底的暖意在額間蔓延,她默然片刻,昂起頭來,冷漠盯著院子里受罰的劉嬤嬤,與仍然端著儀態看向她的柳晴柔。
她不緊不慢給自己又添了一杯熱茶暖身。
蘇濟一句話不說,不過是關起門來,把她丟給柳晴柔處置罷了。
她的浪蕩爹,依舊如故……薄情無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