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總總,不足以一一細說。正如一幅展開的清明上河圖,包羅萬象,眾生百態(tài),居然這個小小的車廂內(nèi)演示的淋漓盡致。在此,不能不贊嘆張擇端老先生富有卓見。
張青不覺一陣心疼,疼的要命,那些人辱罵這少女的話語,竟像一柄柄鋒利無比的刀子,扎在他的心上。忍不住,就要起身制止,卻觀察到少女臉上沒有半分慌亂,不慌不忙,只是冷冷地開口道。
“馮濤師傅”鹿角少女開口說道第一句話,聲音糯糯柔柔,帶有江南女孩特有的婉轉(zhuǎn)嬌美。眾人都覺得眼前一亮,如聽天籟。張青心頭一顫,險些舒服地叫了起來;同時,也判斷出這少女應(yīng)該有幾分把握,強行壓制了站出來的沖動,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畢竟少女的聲線雖然看似嬌柔,但細看她的面孔,平靜淡然,聲音起伏不高不低,行為舉止自若得體,似乎成竹在胸,智珠在握。
果然,鹿角少女接著說道:“請您弄清楚三件事:第1,我夏侯仙豈是會為了占兩元錢便宜而逃票的人,這不符合我個人的三觀及行為準則,而且也太掉價了吧;第2,僅僅從逃票這件事本身的成功幾率而言,1997年以前還高達5成,1997年以后隨著攝像監(jiān)控技術(shù)的升級普及,和人們素質(zhì)教育大幅度提高,已經(jīng)不足1成,再加上今天這班車是您這位素以認真嚴謹著稱的駕車司機,更導(dǎo)致了失敗的幾率高達9成9,您可以抹黑我的行為,但我絕對拒絕您抹黑我的智商,這是我所不能接受的;第3,您肆意侮辱謾罵,對我名譽和精神造成嚴重的損害,我希望您能鄭重地賠禮道歉。”
“呵呵,意思是我錯了,還要給你賠禮道歉?我明明看見你沒有買票,你要是能證明你買票了,我把我的腦袋輸給你。”老實人馮師傅,一時情急之下,發(fā)下誓言來維持著因夏侯仙的言語而岌岌可危的氣勢。
不待夏侯仙再次開口,張青早等待已久,此刻毫不猶豫,高聲叫道:“這位姑娘買了票,我能證明。”張青的話語一下子吸引了車廂人的目光,前面我們說過的,張青雖然這個人長的一般,能力一般,并且還是被害臆想癥晚期,但是他是一個好人—或者說是還有幾分良善,在不影響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做一件力所能及的好事,何樂而不為呢?況且這個少女讓張青有了一種萬般憐惜,不忍她被人詰難的切膚之感。
夏侯仙也輕輕將嬰兒肥小臉往張青處移一移,兩條小鹿角在空氣中一跳一躍,像兩只山間的小鹿一樣頑皮雀躍,臉上微微一笑,真如春暖花開,巧笑嫣然,好像是對于其他人都冤枉她,而有人卻能站出來證明她是清白這件事感到很高興。
“不行,就你一個人,沒有旁的人,又沒有視頻錄像,你不能證明。誰知道你們倆以前是認識的呢。”馮濤雖然為人老實,但也不傻,自己和其他乘客都對夏侯仙定性為逃票的人,這個年輕人怎么偏偏和大家不一致。眼瞅這個男子一臉豬哥模樣,那小妮子長得還不錯。可能是這小子想英雄救美,強行做偽證。自己可不能上當。
“對哦,”那位最先開口的大媽極是贊同馮濤的話,嘲諷道:“男的長的丑,女的是瞎子。說不定是一對小情侶,嘖嘖嘖,現(xiàn)在的年輕人哦。”
張青頓時怒道:“你~”
“好,我就拿出證據(jù)證明,讓你輸?shù)男姆诜!毕暮钕纱驍鄰埱嗟脑挘瑳_著他笑了笑,又轉(zhuǎn)過嬰兒肥小臉,對馮濤兇巴巴道:“至于你的腦袋,我還不要了,哼!”
“剛剛,在清溪總站,上車的一共是47個人,其中7人是刷的手機,18人刷的公交卡,剩下22人是投了幣。”
“這個,這個~誰知道你說的是對的還是錯的,說不定就是你胡編亂造地。而且就算是對的,誰又能證明你買票,你能叫你的錢答應(yīng)一聲么?”
“馮師傅,你這樣就有點強人所難了吧。”張青憤憤不平地又想再說兩句公道話。
夏侯仙照理是平平淡淡、不慌不忙地說著:“可以,我能。請你打開錢箱。”
“好,今天我就跟你杠上了。不過,要等一會,我打電話讓總站的錢箱保管員來開,我沒有鑰匙。另外,其他各位乘客朋友,請大家耐心等待,今天不好意思了,但是這種逃票的不良風(fēng)氣遇見了就絕不姑息,大家請多多包涵體諒。”
“好~”
“行~”
“老馮,好樣的。我們支持你!”
今天正好是周末,張青上車挑的時間又恰好錯過高峰期。故而大家都時間充裕,為了當好吃瓜群眾,看完這個熱鬧,都只能耐著性子等錢箱保管員。
“叫我?guī)ц€匙來做啥子?老馮。”約莫3分鐘,車門外傳來一聲爽朗的男低音,并伴隨有大量鑰匙串的撞擊聲。隨后,走進一個魁梧大漢,頭發(fā)亂糟糟地,穿著一身白色的陳舊工作服,比張青還高一個頭,這樣身高在畢都可不多見,一走進來,坐著的眾人頗有進入了巨人的國度的感覺。
聽了這個聲音,馮師傅臉上一喜,帶著一分敬畏和歉意的表情,溫聲道:“劉海哥,這次真的要麻煩你,開一下這個保險錢箱門~” 接著,就將這里發(fā)生的事細細說了一遍。
“這屁大點事,老馮,你這人真的是,忒較真了。算了算了。”劉海聽完,到底心善,見馮濤說完這事,左右不過就兩塊錢罷了,又見眼前這小丫頭長得可愛,卻雙眼失明,不免起了憐憫之心。揮了揮手,渾不在意地說了馮濤兩句,對夏侯仙卻有了幾分回護之心。
夏侯仙嗅了嗅可愛的小鼻子,對劉海甜甜地叫了聲:“大叔,您還是打開吧。我要還自己一個公道。”
周圍吃瓜群眾倒不在乎誰對誰錯,只要能看熱鬧就行,眼瞅著等了半天來的劉海不僅沒有揭開帷幕,反而有要大事化了,小事化無的趨勢。急道:“是啊,是啊,我們等了半天,就想看個結(jié)果呢~”吃瓜群眾們也開始聒噪起來。
劉海見三方的人都一致決定開啟錢箱,也不便拒絕,只得點點頭:“好吧。”
在眾人見證之下,劉大漢掏出鑰匙,再三確認一下:“真的要開了,小姑娘,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要不就算了?”
“開!”
“你,你和你站近點,過來見證。我要拿出來開始數(shù)了。”既然幾方都明確了要知道真相,劉海也擺正心態(tài),做一位公正地開箱員。讓馮濤、那個大媽和張青幾人走近,好親眼看見錢箱里面的情況,不存在作假行為。
在幾人的見證下,劉海將錢箱里面的錢拿出一張就唱出來金額數(shù)目:“1、2、3……43.7、43.8、43.9、44。嗯,總共44塊錢,分毫不差,等于說是22個人投了幣。”直到把錢箱翻了個底朝天,數(shù)出來剛好是22個人投幣的金額,分毫不差。
眾人開始呢喃:“呀,這個和女娃娃說的分毫不差啊~”
“這個女娃娃有點厲害~”
“老馮,你還有什么說的?”劉海手拿著這些錢,冷冷地質(zhì)問著馮濤。后者一腦門冷汗冒出,不停用手擦拭,仍強硬不改口:“這個,只能說有22個人投了幣,說明這個小姑娘記憶可能有點好,又不能說她就一定買了票。除非~除非她能讓她的錢答應(yīng)一聲。”
“過分了,老馮,你~”
“哼,沒問題,劉大叔,我有辦法。麻煩您,在里面找一下我的錢。”夏侯仙倒是不甚在意,臉上露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模樣。
“幫你倒是沒問題,但是哪張是你的呢?俺老劉可不知道。”
“就是~~”夏侯仙微墊起腳尖,對著劉大漢耳朵細聲說了一句話(劉大漢稍稍彎曲身體,耳朵貼近)“果然,好。是這兩張一塊錢的華夏幣”劉大漢立馬從眾多零零散散的紙幣,找出來兩張來。
“劉哥,你是憑什么認定是她的錢?”馮濤兀自還是一副死鴨子嘴硬的樣子,有些不肯相信地質(zhì)問著。
“你自己看啊,老馮。沒想到這次是你辦錯了事,唉。”馮師傅接過那兩張紙幣,在老劉的提示下,顫巍巍地看向紙幣背面。
“啊,這~這~是我錯了。”馮濤,這個一直強撐著的男人,在見到了證據(jù)之后,一口氣終于泄了,一下子癱倒在地。
周圍吃瓜群眾,尤其是在車廂后面的還有些不明白,怎么這人一下子就自認輸了,吵著道:“咋回事?究竟是誰對誰錯啊?該不會是馮濤師傅吧。”
劉海只好大聲喝道:“這次這事是馮濤辦錯了事,人小姑娘是冤枉的。大家保持安靜,這車耽誤這么久,馬上就要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