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堂楊宗謹和劉金玉冷冷對峙，誰也不怕誰。

但楊宗謹志不在于此，直接挑明來的目的：“劉公公應該知道，眼下情況復雜。朱老九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被害，還需要多方查證。但我想那天去他家的人，應該有重大的發現，否則不會被殺。”

“你難道不懷疑是咱家嚴刑逼供不成，于是派人把六子殺了？”劉公公冷笑道。

“如果是公公所為，那么他根本不可能活著逃出來。”楊宗謹十分肯定。

“你這么相信？”

“畢竟你們的手段，我是見識過。”

劉金玉想起郭槐，而楊宗謹是見過郭槐。對于他們大內宦官的手段多有接觸，自然能夠猜得出來。

“老實說，咱家并不知道六子是怎么回事。”劉金玉終于放下身段，“前日咱家要他們去朱老九家勒索，這沒錯。但他們并沒有回來，直到今天早上才知道消息。”

“是誰告訴你，六子被害的消息？”

“嗯？這有關系嗎？”

“當然。以公公謹慎行事的特點，斷不會輕易跑到衙門強行要人。”

劉金玉眼前一亮，心里佩服楊宗謹的推斷能力，更驚訝那個挑撥他去要人的人。

“來呀！叫三保來見咱家。”劉金玉吩咐手下道。

手下卻道：“三保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劉金玉跌坐在凳子上，喃喃自語道：“咱家中計了！”

楊宗謹眼神一凜，心里盤算著各種情形。

江寧府衙內院，書房。

楊宗謹背著雙手，在房間里走來走去。

他此刻腦海里想起的是有關于此案的點點滴滴，像涓涓細流匯入大海。

“朱公遲是富甲一方的大茶商，他和劉金玉的私下交易應該是真的。而交易多數經過恒通錢莊，恒通錢莊的幕后主使假設是陳員外。那么朱公遲欠陳員外的錢，這個推理就成立。”

楊宗謹停下腳步，回想著朱老九和朱勝哲關于這件事的介紹，以及當時他們說這些話時候的情形。

“這恒通錢莊的背后是朱公遲的岳父，陳員外。”朱老九當時是這樣說的。

但，楊宗謹有件事情想不明白。

陳員外是白手起家，怎么會有實力經營那么大一家錢莊。恒通錢莊在江南一帶名氣很大，幾乎是頭一號。

“白手起家！”楊宗謹琢磨這個詞的味道好像變了。

錢莊需要用心經營，這包括了和地方官府打交道，而不是簡單的靠奮斗和一般人脈能夠辦得到。

站在背光的地方，楊宗謹看著陽光照射下的書案，心情十分復雜。關鍵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抓到一個有實質犯罪的人，大多都是帶有嫌疑。

此時，李媗之和董秋荻進來了。

董秋荻問道：“夫君從劉公公的府邸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屋里，是不是遇到什么難解的問題？”

“問題不大。”楊宗謹苦笑道。

“如果只是小問題，恐怕就不會這么犯愁。”董秋荻不信。

李媗之也道：“聽說劉公公認為是被一個叫‘三保’的宦官挑唆，以至于跑到衙門里要人？”

楊宗謹反問道：“夫人以為劉公公的話可信嗎？”

李媗之仔細想了想，回道：“這件事情不簡單，劉公公又不是青蛙，一碰就跳了起來。很有可能是推托之詞，真的麻煩應該隱藏在幕后。”

楊宗謹笑道：“夫人所言有理。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劉公公的確受到了某方面的威脅，不得不違心那樣做。”

經過他們這一段分析，答案似乎很明朗。

那就是六子在朱老九的屋里發現了大問題，這直接導致他的命沒了，也讓朱老九被棄車保帥。但是這里面還有一個問題！

為什么解決問題是用兩種方式，應該是抓住六子或者殺害朱老九。既然已經抓到了六子及隨行人員，為什么還要殺害朱老九。

楊宗謹猛然想到一件事，就要出去。

李媗之忙問：“夫君要去哪里？”

“我去驗尸房，你們不要跟來。”楊宗謹道。

李媗之和董秋荻目送著楊宗謹的遠去，深深地嘆了口氣。

楊宗謹離開內院，徑直到了前院驗尸房。

仵作有事不在，只有兩個看守。

看守認得楊宗謹，自然不會阻攔。

楊宗謹得以順利來到六子，也就是那個胖胖的宦官面前。揭開蓋在他身上的布，可以明顯看到受刑的痕跡。

“連烙鐵都用上，這是為什么？”楊宗謹想不明白。

如果不是劉公公用刑，那么又會是誰？

“難道這個江寧府有第三股勢力，這股勢力不屬于劉公公或元一盟。”楊宗謹這樣猜測道。

再仔細檢查六子身上每一處地方，尤其是指甲、頭發和腳，那是人接觸東西最多的部位。當看到六子腳下的鞋子時，楊宗謹愣住了。

鞋子太新了！

楊宗謹努力回想今早的情形，清楚記得鞋子就是很新。

當時沒放在心上，現在回想起來很有問題。

一個人的腳說明了很多問題，比如他曾經到過什么地方。再比如他走過什么特別的地方，而這些地方是殺人兇手不愿說出來的。

楊宗謹想到這些，便從驗尸房出來。正要離開江寧府的時候，遇到了董秋荻。

“我陪夫君一起前往，也好有個照應。”董秋荻道。

“有勞夫人。”楊宗謹笑了笑。

兩人離開江寧府，站在大門外的大道上，左右望了一眼。

“夫君這是想找一下六子可能的路徑？”董秋荻問道。

“沒錯。”楊宗謹很肯定的回答，“六子受刑很重，又身負重傷。在這種情況下能跑多遠？這是一個問題。再者，他為什么不去劉公公府上，而是來江寧府是第二個問題！但問題要一個個解決，當然是先從這里開始。”

董秋荻很認同的點頭。

兩人先從左邊大道開始走起，從衙門一直往前延伸都是商家。各式各樣的店鋪。生意興隆，行人較多。

楊宗謹注意到一件細小的事情，那就是地上的蒼蠅。一路過來蒼蠅很多，并且一直向前都有。而在一家店鋪前，卻戛然而止。

這個店鋪竟然是恒通錢莊！

楊宗謹扭頭看著這家店鋪的時候大吃一驚，但細想起來又在情理之中。

董秋荻小聲道：“難怪他們沒有回來，原來是被忽悠到了恒通錢莊，然后想方設法把他們拿下。”

楊宗謹不置可否，而是向四周都看了看。發現店鋪里的掌柜似乎心不在焉，都似乎在注意著他和董秋荻。

“我們先走。”楊宗謹吩咐道。

兩人離開了這條街，往前再走一段路。

董秋荻道：“應該沒人注意到我們。”接著感慨道：“真想不到有人在眼皮底下行惡，簡直無法無天。”

楊宗謹笑道：“這就是那些人的膽量。”

“那咱們現在要怎么做？”董秋荻問道。

“當然是偷襲！”楊宗謹道，“必須在他們還沒有完全察覺的情況下，來一個突然襲擊。”

“誰可以為之？”董秋荻追問道。

楊宗謹一愣，立馬領會董秋荻的意思。

江寧府衙距離錢莊太近，府衙里的衙役極有可能被買通。消息很容易泄露出去，這不利于楊宗謹實施突擊抓捕。

“凌寵大哥好像負責這次押運糧草，他手下的兵應該靠得住。”楊宗謹道。

董秋荻卻搖頭。

楊宗謹一怔：“你覺得不合適？”

董秋荻笑道：“這種時候，用他們都不可靠。必須用和他們利益沖突的人，比如蕭笑為代表的南武林。”

拿著衙門手令，卻用江湖人士，這種做法前所未有。但是楊宗謹覺得很好，就該這樣做。

當天下午，天色逐漸變黑。

不少店鋪打烊。

就在此時，恒通錢莊卻被一群武林人士包圍住。

燃燒的火把照亮半條街道。

“都給我出來。”

“不許藏著武器。”

錢莊里的掌柜及伙計都被帶出來，并且被江湖人控制住。

楊宗謹和兩位夫人徑直入內，來到錢莊里面。

從表面上看，似乎和普通錢莊一模一樣。

楊宗謹問錢莊掌柜道：“你們真的不肯說出自己背后隱藏的人物嗎？”

錢莊掌柜一臉不明覺厲，笑道：“這位公子說笑了，小的們是誠信經營。從來都不會做出違法的事情，更不懂公子話里的意思。”

楊宗謹微微一笑，來到錢莊后院的兩排房子。那里蒼蠅很多，而蒼蠅嗜血。

“那里面是什么？”楊宗謹又問錢莊掌柜。

“那是柴房，沒有什么值得看。”錢莊掌柜還在狡辯。

楊宗謹讓人一腳踹開屋門，里面似乎真的只是木柴。

但楊宗謹知道，那是假的。

還是因為蒼蠅。

楊宗謹走進房間，將帶來的籠子打開。然后蒼蠅就撲騰著飛向一個地方，并且越積越多。

“打開！”楊宗謹命令道。

數名江湖人士直接把柴草挪開，而在柴草后面竟然是一道門。門雖然不大，但是可以發現，這道門是通向地下。往往通往地下的門，都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個秘密很多。

楊宗謹帶著兩位夫人下去了。

當他們看到里面的一切時，頓時豁然開朗。

一切都解釋的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