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謹別過趙福霖,便趁著太陽躲進云里,趕回家準備。
一路上,心里盤算著如何和家里人說,卻意外遇到了段文慧。
她自從夫君李百歲被殺,父親被判刑流放,母親服毒自盡,而裴秀娥也在威脅楊宗謹的狀態下被暗殺,就一直閉門謝客。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默默舔舐傷口。
今日卻突然來見,讓楊宗謹大感意外。
“夫人突然登門造訪,有什么事嗎?”楊宗謹問道。
“提刑大人,民婦在收拾整理那個女人留下的遺物的時候,發現了這個。”段文慧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用包袱包著的東西。
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個紫色的花朵圖標。但是花朵畫的很抽象,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花朵。
楊宗謹拿過來,翻來覆去看了遍:“夫人,這是在哪里發現?”
段文慧道:“這是民婦在一堆衣服里發現的,本來覺得沒有啥,但是仔細一想就記起裴秀娥臨終提到的組織,便拿來給大人過目。”
楊宗謹雖然不知道圖案代表什么意思,還是向段文慧表示感謝。
段文慧走后,楊宗謹到了書房,坐在書案后面,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還是不知道這副圖標是什么意思。
這時,李媗之從外面進來:“夫君,聽說你想去一趟南疆?”
“正是。”楊宗謹把圖標放下,從座位上站起來,主動去迎李媗之。
“夫君前往南疆,妾身不是反對。只是夫君孤身前往異國他鄉,略有不妥。還是讓董妹妹隨你同去,路上還有個照應。”李媗之嘆氣道。
“我也想讓她相陪,但是她師父眼下閉關修煉,她是伏羲觀隱藏的負責人,不能輕易離開汴梁。再者我這是去異國他鄉,還是需要小心謹慎為妙。”楊宗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媗之聽到這里,也就沒有反對下去。
且說有了趙福霖的說情,楊宗謹很自然的得到了許可。借口有案子去蜀地查案,順道前往蒼山洱海。
蒼山,是云嶺山脈南端的主峰,由十九座山峰由北而南組成,北起洱源鄧川,南至下關天生橋。蒼山十九峰,巍峨雄壯,與秀麗的洱海風光形成強烈對照。
洱海,是一個風光明媚的高原湖泊,呈狹長形,在風平浪靜的日子里泛舟洱海,那干凈透明的海面宛如碧澄澄的藍天,給人以寧靜而悠遠的感受。
下關風,上關花,蒼山雪,洱海月。無論是誰都不能拒絕這樣的誘惑,當地有一首世世代代傳誦的謎語詩:
蟲入鳳窩不見鳥(風),七人頭上長青草(花)。
細雨下在橫山上(雪),半個朋友不見了(月)。
楊宗謹在汴梁城偽裝成商人,隨著一個在西南道行走的商團幾經輾轉到達蒼山洱海的時候,已經是一月之后的黃昏時分。
斜陽西下,橋邊岸畔不少村婦正在用木槌洗衣,啪啪聲隨著水波蕩漾開來。頑童脫個精光,在水中嬉戲,也有姑娘家把身子浸在淺水處享受流水輕柔的撫摸。
岸邊更有不少村夫,悠閑的漫步而行,一片世外桃源的景象。
楊宗謹卻無暇欣賞風光,他滿腦子盤算的都是如何尋找周殿青的線索,但是在這個信息閉塞的時代,唯一的辦法只有拿著周殿青的肖像圖,四處詢問。
到了蒼山洱海旁,大理國的都城——羊苴咩城,楊宗謹就和這個商團分開,自己找了一個江邊的客棧、富有濃郁民族風韻的吊腳樓住了下來。
望著清澈見底的滔滔江水,楊宗謹百感交集。隨便找了個飯店吃了,就開始拿著周殿青的畫像不斷的向村夫和村婦,還有店鋪的老板們詢問。足足忙活了兩個時辰,卻一無所獲。
夜色漸深,路上的人也越來越少,整個羊苴咩城變得一片寧靜,只是偶爾會有幾聲狗叫從遠處傳來。沒有月色,暗淡的燈光稀稀落落的從遠處的老房子里透出來,一陣江邊的寒風吹來,楊宗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真是活見鬼,這里可是大理國的都城,怎么天一黑就連個鬼影子也看不到!”楊宗謹一邊走著,一邊心里犯嘀咕。
忽然,從遠處黑暗的小巷中,就走出一個人來。
楊宗謹借著宅院門前的燈籠照出的昏暗光線,打量過去。就見一個已經上了年紀的當地老婦,頭上纏著黑布,身穿大襟繡花的天藍色衣服,背著竹簍,手里拿著一柄泛著寒光的柴刀。
沉寂的街道上,老婆婆的布鞋緩慢而有節奏的擊打著古老的石板路,一步一步朝楊宗謹站立的方向走來。
而楊宗謹的心跳,也隨著這腳步聲起伏著。
“啪”的一聲后,腳步聲嘎然而止,老婆婆躬著腰握著刀,定定的站在了楊宗謹的面前。
天地之間,仿佛只有她和楊宗謹而已。心也仿佛“砰”一下停止了跳動,眼前老婆婆的臉就好像是干死的枯木,一雙幽暗的眼睛更是攝人心魄。
“年輕人,你臉上有一團黑氣,走遠點……走遠點……”老婆婆搖著頭,聲音深沉緩重。
楊宗謹完全不明白一個素未相識的老人怎么會和自己說這些話,除非她知道一些內幕事情。
“老婆婆,難道你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里?”楊宗謹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懼,拿出畫像指給老婦看。
“冤冤相報何時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走遠點,走遠點……”老婆婆嘴里說著一些楊宗謹完全聽不明白的話,抬起腳步,轉身走遠。
望著老婆婆遠去的背影,楊宗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追過去問個清楚,此時心里卻有一種極其壓抑的感覺,揮之不去。
只見老婆婆走到一條小巷口的時候,又轉了進去。
“老婆婆,請慢走!”楊宗謹覺得機會不能輕易放過,打起精神來,決定追上去再問個清楚,可當他跑過去的時候,小巷里卻是空空蕩蕩,只有陰冷的風拂面而過。
望著空蕩蕩的巷子,楊宗謹心里泛起一絲寒意,額頭上滲出一滴滴冷汗。
“哐當……”“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楊宗謹聽到打更聲,終于醒了過來,趕緊轉身回自己住的地方。
次日,羊苴咩城沒有陽光,朦朦的霧氣伴著點點細雨,讓這座歷史悠久的古城更顯出一份神秘的氣質。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被敲響。
“誰?”楊宗謹緊張的抓著袖箭。
“在下是小販,賣的是菊花茶。”這是六扇門安插在他國密探的暗號。
楊宗謹心頭大喜,立刻對道:“挺好。我就是茶商,收的是雨前茶。”
“請開門。”
“稍等。”
楊宗謹打開門,只見一個年輕人身手矯捷,竄了進來。
“這是公主查到的消息,看完請燒掉。”密探說完,就火速出去了。
楊宗謹關上門,打開小紙條,里面是驛丞的消息。原來驛丞并非大宋子民,而是來自一個名叫摩崖村的地方。名字也很有意思姓段,名叫段天璟。
而這個驛丞,已經死了有好幾天。
得到了確切的地址,楊宗謹也不敢怠慢,直奔摩崖村。
那是一個位于山里的村莊,到處都是民風淳樸的村民們。楊宗謹為了方便,特地換了身衣服。因此雖然對于他這個陌生人感到好奇,村民們卻也沒有繼續盯著。
通過詢問,自己終于找到當地鄉老的屋子。一個面積不大,但是干凈整潔的地方。
“足下何人?來我村何事?”鄉老問道。
“在下是來詢問一個人,他的名字叫段天璟。”楊宗謹詢問道。
“段……段天璟……”鄉老忽然直盯盯的看著楊宗謹。
楊宗謹被這句話弄得一頭霧水,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可能,不可能,那天晚上……晚上……我看到的……”鄉老躲到墻角,神情雖然激動,臉色更是蒼白無力。
“你看到什么?”楊宗謹連忙問道。
“毒尸……大毒尸……”鄉老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你在開玩笑?”楊宗謹嘴上雖然這么說,想起封伯隱跟他說的話,心里還是“咯噔”了一下。
鄉老死死的盯著楊宗謹,不住地咽了口水。
楊宗謹道:“我只是單純尋找段天璟,和你口中的‘大毒尸’沒有任何關系。”
鄉老見楊宗謹眼神純正,這才稍微相信一點,一屁股坐了下來,順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才稍稍鎮定了一點。
“實不相瞞,段天璟是老朽的孫兒。他……他卻被逼無奈前往千里之遙的汴梁,幫人送一封信。”鄉老流淚道。
“為什么要去那么遠的地方送信?”楊宗謹問道。
“那天晚上大概子時,我已經關了門,到里屋去睡覺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我呼喝了兩聲,卻沒有人應聲,但是敲門聲仍舊響個不停,無奈之下,我只好從床上爬起來點了燈,然后去開門,可是門外卻沒有人,借著屋里的燈光,看到皮開肉綻的大毒尸,交代我必須送信到汴梁城。”
“皮開肉綻的大毒尸?”楊宗謹腦子里完全沒有概念,但是聽著覺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