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吃驚的目光中,楊宗謹在詹俊的后背連續刺了三次。
但,沒有傷到詹俊的皮肉,甚至是衣服。
刀尖在距離詹俊的后背一寸的時候,就停了下來。
“你轉過身來吧。”楊宗謹吩咐道。
詹俊依言轉過身來,并從楊宗謹手里接過遞給他的佩刀,好奇的問道:“大人,你剛才是在做什么?”
楊宗謹解釋道:“剛才我做了實驗,你的刀和兇手的刀長短相似。但是想要刺進你的后背,必須用很大的力氣,并且擺動的幅度很大。”
根據描述,兇手突然出現在黃無飛的身后,用刀使勁兒刺黃無飛。但是十分用力和長距離擺動幅度,的確不是自己一個人能辦得到的事。
詹俊明白了:“大人,你剛才懷疑他自殺,是不是因為他有害孫玉成和周定宇的重大嫌疑。”
原來明白的是這個。
楊宗謹一陣無語,轉移了話題:“因為兇器上面有血的原因,所以在兇器上面留下了手印,雖然得不到有用證據,但只用看一下就能看出來,刀柄上面帶著的這么細的指頭印,明顯不是男人的手。”
“大人,我覺得還是不要過早下定論為好。”詹俊委婉的建議道。
楊宗謹一聽,就想起喉結的事情,臉都沉了下去。
詹俊看情勢不妙,借口有別的事情,溜了。
這時,燕駿走了過來:“還是言歸正傳吧,不要為了一些小事分心。”
“是。”楊宗謹乖乖的聽命。
楊宗謹把視線聚焦在門外,發現除了門口有血以外,再沒有別的地方有。合理的猜想就是黃無飛在門口遇襲,并且拍門求救。而他的妻子開門也不算慢,畢竟誰也不能提前預料到會有人命案。
黃無飛的妻子從里屋到門口,只需要半分鐘。
這么短的時間內,兇手殺了人,然后在空曠的地方逃跑,是相當有難度的事情。
楊宗謹下意識的抬頭望去,望向了屋檐。
兇手會不會是上了房頂躲開黃無飛妻子的視角,然后離開呢。
仵作吳仲秋驗尸完,不住地搖頭道:“好狠的人啊。”
聽到這句話,楊宗謹低頭看向吳仲秋:“你說什么?”
吳仲秋站起身道:“兇手手法相當的殘忍。從后面往前面捅的時候,沒有捅到什么特別要害的地方。”
“請詳細講來!”
“從后腰那個位置捅過去,死者正常的站位來看,毫無疑問會捅到腎臟區域造成大出血而死,但是沒有,兇手竟然是巧之又巧的繞過了腎臟,而是只捅破了一些腸子,從腹腔這邊出來。”
楊宗謹走到黃無飛的遺體前,看向他的腹部。
吳仲秋又道:“如果是巧合的話,顯然不符合正常的思維方式。三次都是如此,一次可以說是巧合,三次就不能說是巧合,對方故意為之之下,犯案也如此干脆利落,不光外面的地上沒有出現血跡,而且就死者的樣子來看,對方應該是快到了他都沒有反應過來的程度,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抗。”
何等老練的手法,對方應該不是第一次犯案了!
很有可能是個慣犯!
“職業殺手么?”楊宗謹猜測道。
“恐怕是這樣的。雇主總是有一定的要求,只有職業殺手才能分毫不差的完成。”
“可恨之人!”
楊宗謹走進屋,在屋里轉了一圈,心里有數。
出來時,詹俊走了過來,小聲猜測道:“大人,你說是不是那個人所為。”他偷偷地指了指屋里哭泣的黃無飛的妻子。
楊宗謹搖了搖頭:“不是。”
詹俊有些奇怪。
走遠一點,楊宗謹才道:“三刀全部捅穿腹部,這是何等的出血量,外面地上的血泊已經可見一斑,在這情況下,兇手身上必然會沾到血跡,這是板上釘釘的事。但是你看他家里,干凈得很。”
詹俊猜測道:“會不會是她殺了人,然后從容的進屋。換了衣服再出來,這樣就解釋了很多事。”
楊宗謹依舊不認同:“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很多案子反倒是簡單了。雖然感覺是女人的手握刀殺人,但是想要殺死黃無飛需要很大的力氣,每一刀都要快準狠,你覺得她辦得到嗎?”
詹俊看了眼屋里瘦瘦的女人,搖了搖頭。
“所以很有可能是和他一伙的,見他行跡敗露,才下此殺手。”楊宗謹嘆道,“或許是因為黃無飛并沒有按照上頭的指示,在藥堂殺死孫玉成。”
“只為了一次任務的不成功,就下如此毒手。”詹俊倒吸一口涼氣,“對方未免也太殘酷了吧。”
楊宗謹笑了笑:“你忘了,柳捕頭之死。我們永遠不能低估對手的兇殘程度,那是對我們的阻攔。”
詹俊點頭表示知道了。
而燕駿走了過來:“你們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解釋清楚!”
他剛才一直在附近,楊宗謹也沒有刻意躲避他,很多事他都聽到了。只是也是為了不橫生枝節,故意遠離了兇案現場。
“什么問題?”詹俊不解的問道。
“腳印!又是一起沒有腳印的兇案,兇手玩了在木陽書院的把戲。”燕駿道。
想要離開其實不難,殺了人之后走就是了,但是要做到殺了人之后,死者這么大的出血量,還身上腳上不占血跡的離開,這有些太難以想象。
“這確實是個問題。”詹俊自然無法解釋,扭頭看向了楊宗謹。
楊宗謹負手而立,望著聳立在山坡上的房子,若有所思。
燕駿和詹俊都沒有來打擾。
趙福霖突然來了:“我猜可能是腳下踩著紙張之類的,讓人看不出腳印。”
她剛才一直在嘔吐,終于好了些。聽到楊宗謹他們在討論腳印,立刻湊過來發表她對此事的看法。
“這不失為一種思路。”楊宗謹不置可否,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他說完,又朝屋里走去。
眾人一看,也跟了過去。
屋里有一股很濃的血腥氣,趙福霖聞到這股味道,腹中又如翻江倒海一般,轉身跑了出去。
燕駿也跟出去,照顧她。
但是這股血腥氣,卻從另外一個側面說明了問題。
黃無飛的妻子不是殺人兇手。
因為一般的兇手就會選擇用各種各樣的方法來壓制住這股濃濃的味道,殊不知這更加的惹人注目。
但是這房子沒有,說明他的妻子沒有刻意去做。不心虛的人,是不會在經歷了喪父之痛的情況下,做這種事情的。
因衙役搜查的原因,整個房子的門都是敞開著的。唯獨有道門沒有打開,衙役們也沒有去碰。
楊宗謹心頭不悅,都到什么時候了,還這么不仔細。
但他想到衙役們連日以來很辛苦,也就沒有發飆,壓住了心頭的無明業火,然后扭頭看向黃無飛的妻子。
她神情哀戚,眼神卻沒有任何閃爍,除了悲傷,再無其他。
如果在殺了人之后,還真的能做到這個地步,楊宗謹甘拜下風。
楊宗謹開口問道:“您好,請問這間屋子是做什么的?”
“這是書房。”她答道。
沒想到黃無飛這樣的藥堂伙計也有書房,難道是有別的用處。
“我能進去看一看嗎?”楊宗謹表面上客氣,心里已經做好了準備。
“當然可以。”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楊宗謹一揮手,身后的一名衙役一腳就把門給踹開了。
這才發現,門沒有上鎖。
“踹門,是不是覺得很威風啊?”楊宗謹笑著對踹門的衙役說完,徑直走進書房。
好家伙,還真是有不少的書,兩個巨大的書架,上面滿是書籍,一進屋子都能聞到書的墨香味道。
桌上還擺放著翻閱開的一本書,旁邊還有線裝本和毛筆,似乎之前這里的主人還在寫著什么。
楊宗謹走了過去,一看到線裝本上面寫的話就愣住了。
書的正中,寫著四個字:初復初半。
這已經足夠令人震驚。
下面卻還有句話:吾一路西行,看見的是蕭然與肅殺,然,這真是公之所求?
古代寫東西是沒有標點符號,自西往東看過來,只覺渾身顫抖。
又是提前預言,如此的契合時機,很難相信是眼前發生之事。
根據上面寫的日期,以及寫的字跡,周定宇寫的那張紙條就是他寫的。字跡是一模一樣,完全看得出來。
真是諷刺,自己送出自己死期的紙條。雖然還是那四個字,但是再度寫出來,就意味著需要重新解讀。
“這應該是他的日記吧,他有寫日記的習慣,而且還不讓我看,有的時候我會偷偷的看,被他發現之后就要被他說一頓。”黃無飛的妻子也看到了,笑著說。
但是,她說到這里又抹了幾滴眼淚下來,本來是笑著說的,這時候卻怎么看怎么悲楚。
“這個本子能讓我們作為證物帶回去嗎?當然,如果對你很重要的話,我也會酌情考量。”楊宗謹拿起了本子問道。
她倒也大方:“沒事的,帶回去吧,只要能抓到兇手!一切都是值得的!”眼中閃爍著怒火。
這也情有可原。
楊宗謹這樣想著,走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