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久違的名字如同利刺,精準地扎入了白默心中最柔軟、也是防御最嚴密的地方。
他猛地閉上了眼睛。
等到白默再次開口時,他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冰冷與疏離,“……半神,該履行你的諾言了。把「天空」的火種……給我?!?/p>
他避開了她的問題,如同避開水面的月光。
“你們……只需要活在我為你們爭取、規劃好的‘明日’里,那就……足夠了。”
“其他的,不該問,不必想。存續本身,就是最終的回答,也是唯一的答案?!?/p>
他重新伸出手,數據流再次涌動,這一次,不再有任何遲疑。
光芒自風堇體內被緩緩抽離,帶著她未盡的話語和深切的憂慮。
她看著白默,最后一眼,依舊是醫者看向病人的、充滿擔憂與不放棄的眼神。
火種離體,沒入白默掌心。
天空,在這一刻失去了支撐,無形的悲鳴在法則層面回蕩。
第兩千三百五十七萬次輪回,宣告終結。
這一次……在逐火的終點,收獲的依然是無解的循環,與一片被精心維持的“存續”。
……
第23570001次輪回。
白默的身影出現在哀麗秘榭的土地上,腳下是松軟的泥土,鼻尖縈繞著青草與野花的氣息。
微風拂過,帶來遠方的喧囂與生機,一切都充滿了初始的活力。
然而,他只是靜靜地站著,許久之后,有一道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呢喃聲,自他唇齒間溢出。
“「救世」……必須完成。翁法羅斯……必須存續?!?/p>
……
神話之外。
權杖投射出的數據依舊如同命運脈絡般清晰而殘酷。
【>>>永劫回歸 #30000000:簡略報告】
【「毀滅」方程式演算進度:98.43%】(狀態:因受到持續且未知的變量干擾,演算進程發生輕微的回退現象)
【受極高權限位階意志干涉,已將原‘未知方程式’正式識別并更名為「存續」方程式?!?/p>
【「存續」方程式演算進度:91.72%】(狀態:邏輯自洽,持續演算中…)
來古士平靜地“注視”著權杖傳回的結果,這一切早已在他的推演模型之中。
“昔漣閣下,”他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這片意識空間的寂靜,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
“在回到我們最初的爭論之前,容我向你提出一個問題:依你之見,在這浩瀚星海之中,哪位高高在上的存在……最渴望、也最需要‘智慧生命’這一概念,能夠永遠地存續下去?”
“昔漣”的身影在光流中微微波動,她的嘴唇緊抿,選擇了沉默。
她無法回答,或者說,不愿去觸碰那個答案。
來古士并未期待她的回應,他開始了自問自答:
“是筑起高墻、守護既有之物的「存護」嗎?”
“是播撒生命、追求無限滋長的「豐饒」嗎?”
“還是渴望萬物歸于一念、眾生同調的「同諧」?”
他稍作停頓,那無機質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近乎嘲弄的漣漪。
“呵呵,很遺憾,都不是?!?/p>
它的“聲音”陡然變得清晰而銳利,如同出鞘的利劍:
“是「智識」?!?/p>
“是自智慧生命那永不滿足的求知欲與探索中誕生,依存于生命的思考而存在——「智識」?。 ?/p>
“其他的星神,其存在根基或許與生命相關,但即便智慧生命徹底死絕,宇宙歸墟,對祂們本體的影響也并非致命。但唯有祂——「博識尊」!”
來古士的意念中透出強烈的指向性,“祂的本質源于智慧生命的思考與求知行為本身?!?/p>
“祂命途的根本與‘思考著的智慧’緊密捆綁!”
“所以,祂才是最恐懼生命之火在宇宙尺度上的徹底熄滅的存在!”
來古士的推論如同冰冷的鎖鏈,一環扣一環,“也正是因為如此,祂才會動用‘權杖’的原型機,在無數的輪回中進行這場宏大的演算,去求解那個終極的「生命的第一因」!”
“但祂此舉卻并非出于仁慈,而是要找到一個絕對的‘錨點’,將生命存在的終極意義,牢牢地錨定在‘存續’這兩個字之上!”
“祂想以此,來應對那場終將席卷星海的的……神戰!”
“只要生命一直存續下去,只要智慧的火種永不熄滅,那么「智識」就永遠不會消亡,甚至……”
來古士的意識帶著一種復雜的意味,“在那場未來的神戰中,祂都未必會輸。因為祂已將自己的存在,與‘生命存續’這一最根本的概念進行了深度綁定?!?/p>
“所以……昔漣閣下,你現在明白了嗎?”來古士的“目光”轉向沉默的“昔漣”。
“權杖δ-me13為何被制造出來?又只為求解一個看似哲學的問題?”
“又為何在耗費無數資源后,被祂視為失敗品而廢棄?”
“而現在……當一個新的、近乎完美的‘實驗體’出現,展現出承載‘存續’方程式的驚人潛力時,祂為何又將那冷漠的目光,再次瞥了過來?”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俯瞰塵世的漠然:“人類,以及諸多智慧生命,總是自以為能夠掌控自己的命運,在星神間做出選擇?!?/p>
“可實際上……他們往往只是從一個存在的棋盤,跳到了另一個存在的棋盤之上。”
“而這,”來古士的意念中第一次清晰地傳遞出一種可以被稱之為“怒火”的情緒,盡管依舊冰冷,
“這就是我為何矢志不渝,一定要毀滅「智識」的根本原因!”
“像卡默斯蘭那這樣被崇高的目標引誘,最終淪為他人算籌的悲劇?!?/p>
“早已在這片星海間上演了太多次!祂視眾生為變量,將文明化作實驗場,一切的一切,卻都只是為了錨定一個祂想要的答案!”
“可這一切不該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