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緹安的百界門后。

眾人踏足于一片荒蕪的土地上，前方，正是昔日強(qiáng)盛的懸鋒故都。

只是，曾經(jīng)象征著武力與榮耀的巍峨城垣，如今卻已爬滿了不詳?shù)钠岷谔μ\。

城中的許多高塔已然傾頹，斷裂的巨石散落四處，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鐵銹、灰燼與什么東西腐朽了的沉悶氣息。

“懸鋒城……”萬敵低聲念出這個名字，聲音里浸滿了復(fù)雜難言的情緒。

他環(huán)視著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故土，眼神中既有追憶，更有深切的悲涼。“沒想到，自我們舉族遷徙后，它竟會衰敗至此……”

“說起來，”白厄走到他身側(cè)，目光同樣掃過這片廢墟，“我似乎從未聽你詳細(xì)說過，當(dāng)年你們?yōu)楹我闳浑x開這座經(jīng)營了無數(shù)代人的雄城？”

萬敵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從記憶的深處打撈那些被塵封的過往。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因為……我族所信奉的神，尼卡多利，在最后的時刻，給予懸鋒一族一道最終的神諭。”

“神諭？”白厄眉頭微挑，顯得有些意外，“執(zhí)掌「紛爭」權(quán)柄的泰坦，竟也會為自己的子民留下指引？”

“或許，‘神諭’這個詞并不完全準(zhǔn)確。”萬敵搖了搖頭，“那更像是一道……指示。”

“你們都知道在所有泰坦之中，尼卡多利是較早與黑潮產(chǎn)生直接接觸并爆發(fā)沖突的一位。”

“但自從祂開始將絕大部分意志與力量投入到抗擊黑潮的戰(zhàn)爭后，對懸鋒一族的回應(yīng)便愈發(fā)稀少，直至近乎沉寂。”

“也正因如此，”萬敵的聲音低沉下去，“當(dāng)時我的父親，那位以鐵腕和果決著稱的懸鋒王，做出了一個后來被證明是錯誤的判斷。”

“他堅信，尼卡多利并非在與黑潮對抗，而是陷入了某種深沉的、無法自行蘇醒的‘沉睡’。”

“在那個黑潮初次于陸地顯現(xiàn)，整個世界陷入恐慌與混亂的年代，懸鋒人怎能失去他們賴以生存的精神支柱與自己的神明？”

萬敵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道：“于是，在幾位來歷不明的外來祭司的慫恿和幫助下，父親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計劃將尼卡多利的靈魂強(qiáng)行分離成五份，并為每一份靈魂打造一具不朽的軀殼。”

“他們認(rèn)為，通過這種方式，不僅能‘喚醒’神明，更能讓神王獲得近乎永恒的生命與力量。然后，整合了全部力量的懸鋒一族，便將追隨重生后的尼卡多利，一舉攻入奧赫瑪……”

萬敵的話語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沉重，畢竟，對自身信仰的神明動用如此手段，無論出于何種理由，都絕非光彩之事。

盡管，他如今所參與的這場“逐火之旅”，其本質(zhì)上對泰坦們也談不上有多少敬意。

“攻入奧赫瑪？”白厄的驚訝溢于言表，“為什么？懸鋒與奧赫瑪雖非盟友，但也并非世仇。”

“你也清楚，‘黑潮’擁有兩種主要的展現(xiàn)形式。”萬敵解釋道，語氣恢復(fù)了平靜。

“其一是黑潮造物，它們雖是威脅，但尚能通過武力、通過‘紛爭’的手段予以清除。可其二……黑潮本體……那彌漫的、侵蝕一切的黑暗本質(zhì)，在整個翁法羅斯，只有一個方法能夠真正抵御……”

白厄瞳孔微縮，輕聲接上了他的話：“……負(fù)世之泰坦刻法勒留下的……黎明機(jī)器。”

“沒錯。”萬敵肯定道，“當(dāng)時的懸鋒一族，面對步步緊逼的黑潮，擺在面前的生存之路只有兩條。”

“其一，便是以武力吞并奧赫瑪，奪取黎明機(jī)器的控制權(quán)，讓我族得以躲進(jìn)那永恒光芒的庇護(hù)之下。而其二，則是放下驕傲，與奧赫瑪結(jié)為同盟，共享黎明機(jī)器的光輝。”

星在一旁聆聽著這段塵封的歷史，忍不住開口問道：“所以，你父親當(dāng)時……選擇了第一條路？”

萬敵無奈地點了點頭，臉上掠過一絲苦澀。“是的，他選擇了看似能完全掌控自身命運(yùn)，實則更為激進(jìn)和危險的道路。”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懸鋒城那幽暗的深處，眼神變得無比復(fù)雜，混合著愧疚、釋然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敬佩。

“然而，就在那場瀆神的靈魂分離儀式即將開始的前一刻，一直沉寂的尼卡多利……蘇醒了。”

萬敵停頓了一下，仿佛能穿越時空，感受到當(dāng)時那決定性的瞬間。

“祂以最后清醒的意志，強(qiáng)行中斷了儀式，并向所有懸鋒族人降下了最終的神諭：‘離開這里，前往奧赫瑪，與他們結(jié)盟。用懸鋒的武力，結(jié)合奧赫瑪?shù)墓廨x，共同抵御黑潮。而我，將留于此地，為爾等……戰(zhàn)至最后一刻。’”

“祂選擇了第二條路……”白厄喃喃道，語氣中充滿了震撼。

“是的。”萬敵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祂選擇了犧牲自己，為我族換取一個與其他勢力聯(lián)合，而非吞并的機(jī)會。”

“祂獨(dú)自留在了這座即將被黑潮徹底淹沒的城池，以自身為屏障，為我們爭取了撤離和尋求結(jié)盟的時間。”

他看向白厄和星，語氣中帶著一絲后怕的慶幸，“現(xiàn)在想來，你們或許該感到慶幸。如果當(dāng)初那瘋狂的儀式真的完成了，我們要面對的，恐怕就不是一個陷入瘋狂的泰坦，而是一個被分裂、被褻瀆、擁有不死之身且充滿怨恨的……怪物了。”

“好了，”從剛才起就一直沉默感知著周圍的荒笛，此時低沉地開口，他那如山岳般的身軀轉(zhuǎn)向城市中心的方向，巨大的手掌指向那片最為深邃的黑暗，

“過去的悲歌暫且在此停歇。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在那城邦的深處，有一個聲音正在呼喚我……它的聲音充滿了暴戾與瘋狂，它的靈魂在無盡的痛苦中燃燒，但它同樣……渴望一場真正的戰(zhàn)斗，渴望一個……最終的解脫。”

“緹里西庇俄斯女士，”荒笛那如同山巖摩擦般的低沉聲音響起，他巨大的身軀微微轉(zhuǎn)向嬌小的向?qū)В扒胺降牡缆穼⒂蓱?zhàn)斗與危險鋪就，你留在此地，尋一處穩(wěn)妥的所在隱匿起來，靜待我等凱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