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看三個人都回來了,“袁有武不要緊了么?”
“娘,現在還說不好,明堂叔跟文元在那守著,箭射進了胸肺,也是他命大。
我去給他熬些藥膳,明早帶過去。”盼兒說完,轉頭吩咐半夏先去準備藥材。
今日如果沒有她的好藥,有武的小命怕是保不住。
吳氏點點頭:“盼兒,明日沒工夫咱們就過幾日去縣城,離春燕出嫁還有十二三日,不著急。”
“娘,明日照常去。我以為胡員外應該下午就趕過來和解,既然不當回事。”陳知禮冷笑,“明日一早我帶有文去衙門遞狀子,今晚我就幫他寫好,不帶這樣欺負人的 再說我娘子用了那么多良藥,總得有人付才行。”
“都聽相公的,我去熬藥膳了。”
春燕忙跟著嫂嫂去了灶房,不是不愿意理袁家人嗎?怎么每次袁家有難,一個個總還是去幫…
“知禮,胡家老太爺六旬的人了,打狗還得看主人,不好把胡員外逼到無路可逃,胡員外奉評還好。
再說你這次風光回鄉,你妹妹馬上又要成親,我不想”
“爹,這個我知道,我得逼逼他們,盼兒跟袁家如何是盼兒的事,但別人明明知道我們回來了,還如此明目張膽地射穿有武,一個是他真的再殺人,今日沒有盼兒的藥有武就死了,他還未瞞十六歲。
即使是和解,我也得讓胡員外答應從此不放他父親出來,不給他錢,不給他人,另外除了付藥費,他得陪有武一筆銀子。”
灶房里,藥香彌漫。
盼兒將切好的黃芪放入陶罐,又加入幾片當歸,動作嫻熟而輕柔。
春燕蹲在灶膛前,小心地控制著火候,火光映在她年輕的臉上,映出一雙充滿困惑的眼睛。
“嫂子...”春燕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壓得很低,“為什么咱們總要幫袁家?他們當初那樣對你...”
盼兒手中的藥勺微微一頓,隨即繼續攪拌著罐中的藥膳。
熱氣蒸騰而上,模糊了她的面容。
“春燕,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的。”盼兒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袁有武才十五半,人生才剛開始,換作是誰我都會救。”
春燕嘟著嘴,往灶膛里又添了根柴火:“不知道胡家人是咋想的,他們明明知道哥哥和你回來了,還敢對袁家下手,這不是明擺著...”
“噓——”盼兒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朝門外看了一眼,確認沒人后才低聲道,"這話以后別說,胡家老爺子所做的事,他兒子孫子不一定清楚。
也別讓你哥哥聽見,他年輕氣盛,可我不想他摻和太深,許多事都會有因果,陳家背后除了顧家,再無任何靠山。”
春燕縮了縮脖子,不再言語。
灶房里只剩下藥湯咕嘟咕嘟的聲音和柴火燃燒的噼啪聲。
盼兒看著罐中翻滾的藥膳,思緒卻飄遠了。
她想起袁有武蒼白如紙的臉,想起箭傷處猙獰的傷口,更想起袁有文那雙充滿復雜情感的眼睛。
斷絕關系三年了,她以為自己早已放下,可今日見到袁家人,心中那根刺隱隱作痛外,她發覺自己對徐氏以外的袁家人根本恨不起來。
“再加點枸杞。”她自言自語著,從藥柜里取出一個小布袋。
堂屋里,陳知禮正在油燈下奮筆疾書。
他的字跡遒勁有力,墨跡在宣紙上龍飛鳳舞。
陳富強坐在一旁,眉頭緊鎖,手指不停地敲擊著桌面。
“知禮,胡家在本縣經營多年,樹大根深...”陳富強欲言又止。
陳知禮頭也不抬,筆下不停:“爹,兒子明白您的顧慮。但正因如此,更要讓他們知道,陳家不是好欺負的。
他們欺負袁家無人,卻忘記了盼兒到底跟有武做姐弟十幾年。”
他寫完最后一個字,將毛筆擱在硯臺上,輕輕吹干紙上的墨跡:“我管此事,一是為了有武可憐,二也是為了立威。
新科進士若連家鄉的惡霸都治不了,將來如何在官場立足?”
陳富強嘆了口氣:“我是擔心馬上雙喜臨門...”
“爹放心。”陳知禮眼中閃過一絲銳利,“胡員外不是傻子。我遞上狀子,他自會權衡利弊。
我要的不是魚死網破,而是要他管好自家老爺子,別再出來害人。”
他的內心并不是真正熱血沸騰的年輕人,這個世代也并不是非黑即白,所以不會太過沖動。
他卷起狀紙,用細繩系好:“再說,盼兒用了那么多珍貴藥材,光那'九轉還魂丹'一顆就值幾十兩銀子。
胡家若不賠償,傳出去還以為我們陳家好欺負。”
陳富強看著兒子自信的神情,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了些:“你有分寸就好。對了,明日去縣城,我跟著一起去吧,要不要多帶幾個人?”
“隨你,爹。”陳知禮輕笑一聲,“胡家若敢對我動手,那就是謀害朝廷命官,誅九族的大罪。他們沒那么蠢。”
陳富強去找吳氏商量明日去縣城的事。
一刻鐘后,盼兒走了進來。
她已經換了一身素凈的衣裳,發髻簡單挽起,臉上還帶著灶房里的熱氣熏出的紅暈。
“相公,藥膳熬好了,明早我熱一熱就能帶去。”
陳知禮立刻起身,扶著妻子坐下,雙手自然地搭在她肩上輕輕按摩:“今日辛苦你了。”
盼兒閉上眼睛,享受丈夫的體貼。片刻后,她睜開眼問道:"狀子寫好了?"
陳知禮點點頭,指了指桌上的卷軸:“明日一早我就帶有文去衙門。胡家若識相,下午就該派人來和解了。”
盼兒點點頭。
確實應該是這樣,天已經黑了,卻根本沒看見胡家人的影子。
陳知禮的聲音沉穩有力,“袁家兄弟并不是惹事的人,上次梅子那事,說到底也是胡老爺子為老不尊。
此次還這樣,就有些打我的臉了,我要讓安平縣人都知道,陳家不是好惹的。”
春燕端著茶盤進來,正好聽到這句話,笑瞇瞇地道:“哥哥,嫂子喝茶。”
陳知禮笑著揉了揉妹妹的發頂:“哥哥保證,你的婚事一定會順順利利,風風光光。”
春燕笑的是一臉燦爛 “你不說我也知道很熱鬧,畢竟是跟進士老爺一起辦喜席。”
夜深了,陳家小院終于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