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傾瀉在陳府后院的青石小徑上。
菊花淡雅的香氣氤氳在微涼的空氣中,與蟋蟀的鳴叫交織成一首靜謐的夜曲。
陳知禮牽著盼兒的手,慢慢走在園子里。
盼兒的指尖有些涼,被他溫暖的手掌緊緊包裹著。
“今日錢程來時,我心里真的特別高興!”陳知禮難掩興奮之情,聲音都有些顫抖,“他的那個眼神,和前世簡直一模一樣,堅(jiān)定而又忠誠,讓人看了就心生歡喜?!?/p>
盼兒聞言,不禁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丈夫。
月光灑在他那張俊美如玉的面龐上,仿佛整個人都在發(fā)光,十三歲嫁給他,這么多年她還是看不夠他。
月色讓他原本就出眾的容貌更顯溫潤,尤其是他的眼睛,此刻正閃爍著明亮的光芒,比天上的星辰還要耀眼。
盼兒心中一動,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與陳知禮相握的手,輕聲問道:“相公,前世跟隨你的那些貼身護(hù)衛(wèi),如今已經(jīng)找回多少了呢?”
陳知禮稍稍仰頭,望向夜空中那輪皎潔的明月,沉默片刻后答道:“大半了?!?/p>
他的喉結(jié)微微滾動了一下,接著說道,“小路子是第一個找到的,還有高澤他們八個,方嚴(yán)知和穆云雖然是以另一種方式回到我身邊,但這樣也很好……現(xiàn)在又多了錢程,剩下的那些人,相信也會陸陸續(xù)續(xù)地被找到的?!?/p>
盼兒微微一笑,柔聲說道:“緣分當(dāng)真是奇妙!這些人前世就跟隨在你左右,今生依然如此,看來這都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呢?!?/p>
“是啊...”陳知禮長舒一口氣,胸腔中涌動著說不出的安寧,“就像你我一樣,盼兒,今生有你相伴,我于愿已足!”
兩人都沉默了一瞬。
這些年,他們可以談前世外面任何的事,卻一直都默契地繞開了有些不愿觸碰的記憶——譬如陳知禮前世冷漠的妻子、不聽話的兒女,父母孤獨(dú)的晚年,二叔一家的凄涼,還有盼兒早逝的結(jié)局...
一陣夜風(fēng)拂過,盼兒輕輕打了個寒顫。
陳知禮立刻脫下外袍披在她肩上,順勢將人摟入懷中。
“娘子,我有一件大事得要你操心?!?/p>
“何事?先說好,大事我可操心不來。”
“婚姻大事,文全他們這些人最大的都二十三了,最小的也十七八,一個都沒有成親,盼兒,我的人都要娶親生子,不能沒有小家。”
“這倒也是,說起你的這些護(hù)衛(wèi),”盼兒轉(zhuǎn)移話題,“我身邊的文元也二十三四來,還有有武都十八了吧?他既然跟在咱們身邊,我也得給他找個媳婦?!?/p>
陳知禮低笑:“你這主母可不是那么容易當(dāng),你身邊還有半夏四個人,這些肥水都不能流外人田的?!?/p>
“那是自然。”盼兒揚(yáng)起下巴,“半夏、半枝她們四個肯定不能嫁出去,我看文全對半夏就有意思,文元對紫蘇很有些意思,只是不敢開口。”
“你觀察得倒仔細(xì)?!标愔Y捏捏她的鼻尖,“我覺得半枝就很配小路子,而顧悔跟高澤就像是天生一對,可惜就是丫頭太少了。”
盼兒眼睛一亮:“不如請二叔幫忙?他的眼神最好,門路又廣,定能找到適合的姑娘?!?/p>
“這主意好?!标愔Y點(diǎn)頭,“二叔最擅長挑人,盼兒,我的人現(xiàn)在都是簽二十年長契,身份上都不是奴,挑來的丫頭也不能去衙門登記。
如此他們的孩子,以后是習(xí)武還是讀書都隨他們,哪怕是不能科舉,我也不想在外面被人輕視。”
高澤這些人雖然現(xiàn)在沒有登記,相當(dāng)于放了契,但曾經(jīng)是有過登記的,這樣他們的后代起碼三代不能科舉。
有武跟錢程就不同了,他們同樣跟自己要簽契,但僅僅是活契而已,身份上是正兒八經(jīng)的良民。
兩人沿著小徑慢慢走,一邊細(xì)數(shù)著需要成家的護(hù)衛(wèi)。
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說起來,”盼兒忽然想到什么,“錢程前世可曾娶親?跟他娘子關(guān)系如何?”
陳知禮搖頭:“沒有。他跟著我時已經(jīng)二十出頭,一心想著如何練功,后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后來錢程為救他中過箭,挨過刀,可以說跟高澤他們忙的都沒有空娶妻生子。
盼兒察覺到他情緒變化,柔聲道:“不管前世如何,今生定要給他們都找個好姑娘。
你的這些人都眉清目秀,武藝又高,我得讓二叔一定也要挑好看又聰明的,這樣他們的孩子才不會差?!?/p>
孩子?她的心突然一跳,月事都過了五日了,看來他們的二寶來了。
陳知禮笑著點(diǎn)頭,忽然將盼兒拉到一株桂花樹下。
月光透過枝葉,在她瀅白的小臉上灑下細(xì)碎的光斑。
“怎么了?”盼兒疑惑地抬頭。
“就是想好好看看你?!标愔Y輕撫她的臉頰,“前世沒能護(hù)住你,今生...”
盼兒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許說這些,咱們不提那些不好的,再說咱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
陳知禮捉住她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是,我們會有很長很好的一生,而我們這長長的一生只有彼此?!?/p>
……
“回去吧?!迸蝺狠p聲道,“明日你還要升堂問案呢,我發(fā)覺你到了江南,跟在大理寺一樣忙碌。”
陳知禮卻不動,反而將她摟得更緊:“再待會兒。這樣的月色,這樣的你,我想多看一會,多記住一些?!?/p>
“有什么好看的?咱們?nèi)杖赵谝黄稹!迸蝺簩㈩^靠在他肩上,聽著那有力的心跳聲,“相公,是不是日后我老了,你就不喜歡看了?”
“怎么會?娘子怎樣我都喜歡看,再說我還大你兩歲,要老也是我先老?!?/p>
盼兒心里在嘀咕,你那么俊,就是老了也會比別人俊很多,根本不用擔(dān)心老這個問題。
月光靜靜地籠罩著相擁的兩人,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這一方天地。
前世的遺憾,今生的圓滿,都在這靜謐的秋夜中,化作了彼此交握的雙手和相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