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雞飛狗跳盼兒不知曉,就是知曉也與她無關了。
最多是感嘆袁有文怎么會剛起來了,前世他可是娶了徐家的女兒。
那是一個貪得無厭的女子,比她姑徐氏有過之而無不及。
八月底回村,轉眼四十日過去了。
九月底,也就是十日前,陳知禮帶著知文、知行趁著休沐回來了一趟,二嬸當然跟著回來了。
那次回來,陳知禮檢查了她跟春燕的功課,她書背的好,字也寫的不錯,因為這個,陳知禮獎了她一個小兔鎮紙,不知道是哪種石材做的,沉沉的,滑滑溜溜的,好看的緊。
而春燕因為書背不出,字又寫的不好,還有許多沒有寫,被她哥狠狠罵了一頓,如果不是嬸子作保,怕是手心要要挨打。
盼兒坐在炕頭,看了一眼窗外,窗外月色朦朧,她又看看桌前的春燕,燈光下她小臉板著,正一筆一劃寫著字。
原因無它,她哥上次回來布置了許多功課,聲稱下次見面再不完成,誰講情也無用。
而嬸子今日說,過幾日就去城里交繡品,順帶換二嬸回來了。
這次的繡品已經囤了一個半月的貨,上次去繡坊賣繡品還是八月底。
盼兒放下手中的藥書,整個人躺了下去,把被子拉到眼睛處,放空了腦子。
她最是喜歡這樣,如此整個周圍都是安靜的,可以任由她思考,任由她想象。
她心里是竊喜的,這輩子記憶力尤其的好,這么誨澀難懂的醫書她看過幾遍就能背下來,上面不懂的字有的問叔,叔不懂的,上次陳知禮回來全問過他。
而這些生僻字只要他人跟自己說一遍,她基本就全記住了。
這些夢里前世是絕對沒有的。
這樣的記憶,如果能跟顧老大夫學醫,就算是只有三年,應該也能學會不少吧?
顧老大夫說幾個月內他回余杭會從慶州府過,到時候學不學再聽她說。
她心里是想的。
女子也是能多些本事的,上次陳知禮檢查她的背書和寫字,眼里分明是喜歡的。
他那樣驕傲的人,一定不會喜歡自己的娘子普普通通、平平凡凡。
不對等的兩口子,很難會把日子過得和和美美,像叔跟嬸,二叔跟二嬸,他們就是對等的,所以兩家即使不富裕,夫妻也是極其和睦的。
她想有這樣的感情。
這個人會是陳知禮嗎?
她想起了王齊山,又搖搖頭,不能想這些,不能相比較,她一個沖喜的丫頭,跟賣給人家有什么兩樣?不管什么事都不會由得自己。
既然不能,何必庸人自擾?
下次去縣城,她想跟他好好談談,只要他同意,叔嬸應該不會阻攔的。
只是還有一件事得盡快解決了,那就是囤糧。
囤糧的事她一個人真的不好解決,首先租房這件事,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就不行,她連戶籍都拿不出來。
還有萬一明年開春她跟顧老走了,糧食得在春末賣了,當然夏日也是可以賣的,這期間糧食價錢都很高。
只是這個糧到時候誰來幫她賣?次年夏末,因為朝廷的出手,江南的糧食大批的運來,糧食價錢一下子就跌了大半,只比之前的略高,做生意是沒多少利潤了。
那她只能找陳知禮幫忙了。
她可以跟他說就是聽顧老大夫說了鄰府的氣候,才有了這想法,真的不成大不了把糧食低點價賣了,總之虧不了多少。
賣藥的三十六兩銀,加上兩次賣布包樣式的二十兩,這次的繡品比較多,三兩是沒問題的,勉勉強強湊足六十兩。
六十兩如果全買陳次米則可以買五千斤,記憶中這種米最是吃香。
如果她從那二百兩中再拿出一百兩呢?豈不是可以買一萬三千斤?
這銀她可以直接跟陳知禮說是顧老大夫給她的私房錢,這筆生意做成了,連本帶利至少能得回三百五十兩,其中的五十兩就給陳知禮做傭金,如此她就是有四百兩私房錢的富婆了。
四百兩,好像很多很多了,如果省著點,可以用很久很久了。
被窩里,盼兒眼瞇成了縫。
“啊,啊。”
盼兒聽到兩聲低吼,嚇得她從被窩里跳了起來。
“春燕,怎么啦?”
話音剛落,她看春燕好端端的站著,一手還拿著筆。
這才松了一口氣,怕是寫字寫煩了?
真是嚇死人了。
她剛還在美滋滋的做富婆夢呢,可惜了。
春燕放下筆:“盼兒姐,我哥真是煩,我們是姑娘家,有必要這樣認真嗎?上次不是娘給我求情,他是真的要打我手,天底下姑娘家因為字寫不好挨打的怕是沒有吧?”
盼兒搖搖頭:“不是的,我就聽說過,富人家的大小姐是正兒八經上學堂的,書背不好,字寫不好照樣挨罰,她們比我們還累,還得學琴、學棋、學畫,繡品也得做。”
這些都是她上輩子聽人說的。
好在春燕沒在意此話的來源。
“哎呦,那做千金大小姐也沒啥意思,我也聽說過,那些高門大戶家的小姐,基本上不能隨便出門,就是在家關著,哎呦,那樣沒意思透了,我一日不在外面走就會不舒服的。”
春燕吹了燈,跳上炕去,嘻嘻哈哈起來。
東間。
陳富強道:“娘子,我記得你爹的生日是十月十四,今年是他六十整壽,不過剩下四日了,你大哥好像生日也是十月底,且也是四十整壽,我們肯定是要去一趟的。”
吳氏沒吱聲。
十四歲跟著婆婆來陳家,二十二年過去,她回娘家的次數兩個巴掌都能數的過來。
就是不少年的大年初二,她也是種種理由不愿意動身,就讓相公一個人去一個人回,連孩子也讓帶。
到今日,她還是會恨她爹收了十兩的聘銀,把十四歲的自己就那樣匆匆讓婆婆帶了回來,多養兩年難道都不行?
家里是窮,但那時她大哥也不過十八歲,村子里就是二十歲才娶親的人也比比皆是,就那樣等不及拿她換銀?
更讓她介意的是,她走的時候親娘才死了不過一年,她到了陳家,婆婆也讓她守足了三年孝才圓的房。
而她的親爹,卻在第二年就娶了鄰村的一個寡婦,據說是下河救人不得已才娶,但也是可以守上三年才娶不是?
幾年后還生了一個老來子,一個僅僅比知禮大兩歲的幺弟。
這讓她一口氣憋在心頭,一憋就是這么多年。
陳富強道:“要不這樣,明日我送你們去縣城,把春燕跟盼兒帶上,你們把繡活賣了,我去買點壽禮,連你大哥的一起買了。
平時無所謂,這樣的整壽我們如果不去就虧了禮,將來連累知禮都被人說嘴的,那樣劃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