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秋雨在寒冷的西北風中終于停歇,枯黃的葉子紛紛墜落,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落葉混合的腐朽氣息。
蕭瑟中,一座小廟在寒涼中寂靜地立著,破門半掩,門環銹跡斑斑,在微弱的天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
小廟殘缺的飛檐翹角在灰色的天空下顯得格外孤寂,幾株老松樹疏疏落落地分布在小廟四周,高高的枝叉在寒風中顫抖著。
“阿姐……阿姐……”小孩突然的嗚咽聲驚飛掠食的烏鴉:“哇……哇……”
一聲又一聲,在寂靜中顯得特別滲人,嚇得廟里的孩子哭聲陡高,“怕……阿姐……我怕……”
小男孩不停地搖晃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女孩子,小手顫抖著拍打著她蒼白的臉頰,試圖喚醒她:“阿姐……你醒醒……”
咝……好疼啊!
姜辛夏感覺頭像是炸了一般,疼得鉆心入骨,冰冷的地面透過單薄的衣衫滲入肌膚,寒意像無數根細針扎進骨髓,讓她忍不住瑟縮起來。
耳邊卻傳來孩子的哭喊聲,混雜著她自己急促而微弱的喘息,眼前一片模糊,只剩下灰蒙蒙的光暈和不斷晃動的影子,意識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這是哪里?難道夢怔了?
可如果是夢,為何觸感這么真實?指尖能感受到粗糙地面的冰涼刺痛,鼻腔里充斥著**的怪異氣味。
這是哪里……這是哪里……我不是在某個古廟看斗拱的嗎?怎么好好的做起惡夢來了?
姜辛夏的意識不斷掙扎,仿佛被無數根冰冷的絲線緊緊纏繞著,每一分每一秒都透著窒息般的壓迫感,她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從那種沉甸甸的束縛中沖出來,卻覺得身體像灌了鉛一般沉重,連指尖都動彈不得。
啊……不要……
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從心底涌起,伴隨著一陣劇烈的眩暈,她猛地一個拗挺,像是掙脫了無形的枷鎖,直直地坐起身來,動作帶著一絲急促和茫然。
她下意識地、不停地拍著自己的胸口,那里仿佛還殘留著被擠壓的悶痛感,她大口大口地吸著氣,空氣涌入肺腑,帶來一絲清涼,卻依舊無法完全驅散剛才的憋悶與恐慌……
怎么回事?真是憋死她了!
小男孩欣喜若狂的叫道,“阿姐,你終于醒啦!”聲音響亮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充滿了難以抑制的激動。
啊?
姜辛夏轉頭。
一個眼淚鼻涕一大把的小娃子,穿著臟兮兮的粗布衣裳,小臉臘黃,一雙凹瘦大眼睛此刻正晶亮晶亮地盯著她,里面盛滿了驚喜和擔憂,仿佛看到了失而復得的珍寶。
阿姐?她分別是家中獨生女,哪來的弟弟?
姜辛夏下意識看向自己。
這一看……
瞬間無數不屬于她的記憶紛沓而來,擠滿了她的腦袋……啊……好疼啊……驚恐的聲音傳出小廟,驚起一地寒鴉。
半個時辰后,姜辛夏望著縮小了一大半的身體一臉生無可戀,坐在小廟門外臺階上,仰頭望天,不就探個古廟嘛,何至于魂穿到一個木匠之女身上。
如果不是怕嚇到四五歲小娃,她打算還躺在地上直到凍死,看看能不能穿回到原來的世界。
阿姐都醒來好一會兒,除了尖叫幾聲外,一直坐著,什么話也不講,難道阿姐病傻了?
小男娃擔心的望著阿姐。
被小娃子滿眼關切的眼神盯著,亮晶晶地映著姜辛夏的身影,帶著一絲怯生生的期盼和濃濃的不舍。
姜辛夏終是于心不忍,嘆著氣認了這個身份。
“阿……弟……”她朝小男孩看過來,聲音沙啞。
姜來東一怔,隨即撲過去,小小的身體撞進她懷里,咧嘴大哭,“阿姐……我還以為你跟爹娘一樣死了……”
他的哭聲帶著撕心裂肺的委屈,小手緊緊攥著她的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鼻涕泡隨著抽噎聲一顫一顫地掛在臉上,沾濕了姜辛夏的衣襟。
“阿……弟……”姜辛夏也忍不住濕潤了雙眼。
她能感受到他的恐懼,現在,她是他唯一的親人,如果連她都死了,她不敢想象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怎么活下去。
姜辛夏輕輕拍了拍他瘦小的后背,從此,在這個世上,他們要相依為命了。
未來的路或許充滿艱難,但此刻懷里的責任成了支撐姜辛夏接受這個世異且走下去的力量。
哭了好一會兒,直到兩人的肚子都咕咕叫喚,姐弟倆才從悲傷中回過神。
姜來東不好意的捂著肚子看著阿姐。
姜辛夏伸手揉揉他臟兮兮的頭頂,“阿姐去看看附近有什么吃的。”
“好。”
夏來東高興的點點頭。
姜辛夏起身,轉頭朝身后的小破廟看了看,小廟孤零零地立在荒草叢中,斑駁的墻壁上爬滿了枯萎的藤蔓,幾處地方還留著前人用朱砂畫過的模糊符咒,早已褪色發黑。
廟門依舊半掩著,露出里面昏暗的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
廟檐下掛著的銅鈴早已銹跡斑斑,風吹過,發不出半點聲音。
廟前的石階上布滿了青苔,踩上去濕滑冰涼,旁邊散落著厚厚一層落葉,在微弱的天光下泛著暗淡的黃褐色。
她跨進小廟,看向廟頂,不是她在現代看到的那個有著蓮花藻頂的古廟,這座小廟屋頂就是普通的懸山頂,闊三深三,不大,供奉的神像也在歲月長河中變得斑駁不堪。
她嘆口氣。
轉身出了小廟,朝四處荒野看過去,附近有幾株老松,遠處是一片山林,灌木叢到處都是,倒是可以撿些枯枝來生火,先把身子暖了再說。
她步下山階。
“阿姐……”姜來東不安的叫道。
“我去撿樹枝生火。”
太冷了,連頭上的傷都被寒冷轉了注意力,姜辛夏覺得再不弄堆火,沒餓死,會被凍死。
“你坐在這里等阿姐,阿姐很快就好。”
“好。”
雖然姜來東只有五歲,可他有一種直覺,覺得阿姐跟以前不一樣了,但具體哪里不一樣,他一個小人兒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不一樣。
但不管哪樣,反正都是他的阿姐。
姜來東高興的想跟下去。
姜辛夏像是后面有眼睛,叫道,“阿弟乖,剛下過雨,石階滑,坐著等阿姐就好。”
“好。”姜來東高興的坐在石階上,一點也不覺得冷,笑瞇瞇的盯著阿姐的背影,滿眼孺慕。
阿姐還活著,真好。
也不知過了多久,姜辛夏抱了一大抱枯枝上來,氣喘吁吁。
姜來東連忙過來迎。
“阿弟不要,都是枝子會扎到你,讓一下,我抱到里面。”
姜來東便讓開,歡喜的跟在她屁股后進了破廟。
天氣不好,沒有太陽,看不出辰光,姜辛夏憑著感覺,覺得現在快要到中午了。
破廟里沒有生火的火折子,沒辦法,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取火——擊石取火。
為啥不用鉆木或是火鐮取火?因為她在破落的供龕里找到了火石。
雖然有火石,可也是折騰了好一會兒才點著,用過后,姜辛夏遞給阿弟,“放好,不要弄丟了。”
“好。”
火生起后,瞬間暖和了很多,她讓小家伙蹲到邊上取暖。
“阿姐,好暖和啊!”
小娃子蹲在火堆邊,小小的一團,眉開眼笑,可愛的緊。
看到他感覺幸福,姜辛夏也覺得歡喜,“不要靠太近,小心燎了頭發。”
“好。”
不管姐姐說什么,他都聽。
姜辛夏笑笑,轉身又從供龕里翻出缺口的香灰缸,把它當容器用,出門找了個小溪舀水回來煮開,直到肚中灌了熱氣騰騰的白開水,姐弟倆才徹底從寒冷中緩過勁來。
“餓不餓?”
姜來東抿嘴點點小頭,乖巧的很。
天啊,看著這么乖的小娃子,誰的心不融化。
姜辛夏忍不住又摸了摸小娃的頭,“等著姐哈!”
她轉身出門,剛才找柴禾時,看到了一棵栗子樹,雖然零零散散掛的不多,但要是能弄下來,能夠他們姐弟頂個兩三天了。
喝了白開水有了勁,撕了身上裙擺一角,把撞傷的頭裹了幾層,算是止住了一些疼痛。
也不知是不是魂穿這種玄乎的事發生了,連本尊撞破的頭都似乎不用藥醫就慢慢好了,這要放在現代,這么粗放的處理,不死也得殘。
可見生命還是挺頑強的。
栗子樹可真高啊!
姜辛夏叉腰仰頭,一眼望不到頭似的。
再看看腳下,除了殼子,一個果實都沒有,估計不是被人撿了,就是被山上的小動物們吃掉了。
姜來東揪著小嘴,“阿姐,地上一個都沒有。”
姜辛夏揉揉他的小頭,微微一笑,“沒事,看阿姐的。”
幸好她看過紀錄片知道怎么用原始的方法攀爬,又幸好她是個搞土木建筑的,動手能力極強,所以很快在附近找到了韌性十足又結實的藤條做成攀腳、腰帶,一步一步爬上了高高的栗子樹。
她在上面打,五歲的姜來東在地上撿,興奮的哇哇叫,“阿姐,好多啊……真的好多啊!”
站在樹梢上,姜辛夏還看到了遠處高高的樹梢上有蜂窩,多好的東西啊!
本尊十三歲,小阿弟五歲,還都是孩子,所以兩人就算想多弄點,也沒辦法,不管是力氣還是工具都沒有,只能用衣裳下擺能兜多少是多少重新回到了破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