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一片起哄聲。
“陸大哥哥好氣魄!”
陳稚魚嚇得下意識去抓他胸前的衣裳,耳根紅的發(fā)燙,聽得他悶笑一聲,說:“若害怕,便摟著我脖子。”
大庭廣眾之下,他能這般肆無忌憚,自己卻不敢直接摟他的脖子,連攥他衣裳的手都松開了些,攥皺了,不雅觀。
倒不怕他將自己摔了,本可以背,他既然愿意抱,那便是抱得起的吧?真摔了自己還有蓋頭擋著,他才丟臉呢。
陳握瑜看他一把將阿姐抱起,毫不費(fèi)力的大步離去,目瞪口呆了一會兒,隨即心里也跟著酸酸甜甜的。
好歹不是個文弱的姐夫,看他對阿姐這要緊樣子,想來不會欺負(fù)她。
一路抱上花轎,也算是出名了。
陸家新婦,是叫陸公子親自抱出門的。
“新娘子出門嘍!”
陸曜將她安置在花轎后,目光在她的紅蓋頭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笑,轉(zhuǎn)身上了馬。
嗩吶聲起,他將帶著新婦家去。
陳稚魚安穩(wěn)地坐在花轎里還沒回過身,取出帕子,下意識地在臉上輕沾了兩下,沒出汗,只熱得慌。
方才他突然的靠近,還有堅(jiān)挺火熱的身軀,似是要將他燒著一般。
陸曜此舉,怕是要被那一眾兄弟津津樂道好一段時(shí)間。
當(dāng)真是好女難求,好容易成婚了,這位公子哥這般看重霸道的模樣,只叫這門婚事,增添了無數(shù)韻味。
拋開家世不談,到底是俊男美女,十分亮眼。
那新婦身量細(xì)弱,能叫男人不費(fèi)吹灰之力地抱起,又引無數(shù)遐想。
繞了兩條街,看稀奇的百姓便數(shù)了數(shù),共二十八臺嫁妝,這實(shí)在是少了點(diǎn),不過都知陳家家境,說嘴了幾句便將話頭引到了那陸公子如何稀罕新婦,如何接親上。
能有這二十八抬嫁妝,也是進(jìn)京以后,這邊的賞,那邊的賜,還有宮里給的,她都充門面了,那箱子是沒打開的,若叫人打開來看便曉得,里頭的水分有多重。
一路鞭炮轟鳴。
到了陸府,陸曜又將她抱著下了花轎,正室入門從正大門,需她跨個火盆,寓意著婚后生活紅紅火火,恰是吉時(shí),外頭也是金黃斜撒,黃昏的光輝照耀陸地。
拜高堂、拜天地、夫妻對拜。
這個過程中,陳稚魚好似感受到了舅父的存在,一時(shí)心有所感,朝著一個方向微微側(cè)身。
她想給舅父磕個頭,但這時(shí),禮已成。
“新娘子入洞房嘍!”
她只能被牽著走,不知繞了多少地方,到了洞房門口,需要跨馬鞍。
新娘子跨馬鞍,一世保平安,
她前腳剛跨過去,后腳剛抬起來,那馬鞍就被人拿走了。
烈女不嫁二夫,好馬不配雙鞍。
陸曜目光灼灼,落在她的身影上。
婚禮已成,從此以后,她便是自己的妻了。
洞房里,相近的女眷皆在里頭,大都是些年輕的小媳婦兒和姑娘們。
“請新郎拿秤桿挑喜帕,日后,夫妻和睦,稱心如意。”
陸曜拿過秤桿,挑起一角,露出真容。
桃花顏色,芬芳正好,黛眉朱唇,眼眸瑩瑩,美的驚心動魄。
屋內(nèi),有那嘩然之聲,細(xì)小的女聲道:“新娘子好美啊!”
隨后便是一聲接著一聲:“新娘子好美,陸大哥哥好福氣。”
陳稚魚只覺臉騰的一下燒了起來,被這么多人全神貫注的注視著就罷,眼前的男人也那樣盯著她看,令她微垂眼眸,不敢直視。
看到她燙紅的耳根,陸曜勾起唇角微微笑著,喜婆端來合巹酒,一對金玉杯,酒杯的細(xì)桿處系了紅繩,酒滿上后,喜婆將酒杯遞給新人。
“夫妻共飲合歡酒,日后同心同德,長長久久。”
兩人端了酒杯互相傾近,交杯酒入喉,渾身都熱乎了起來。
接下來,便是一位年老的嬤嬤上前來,從二人腦后各取了一縷頭發(fā),打成結(jié),放進(jìn)了一只如意盒中。
“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恭喜少爺少夫人!”
“恭喜少爺少夫人!”
一疊聲的祝賀,陳稚魚只覺心怦怦然,看著自己同他的發(fā)結(jié)在一起,而他正在自己身邊,從此,他便是自己的夫君了。
這一切做完以后,陳稚魚就見有人端了盤餃子來,看丫鬟夾了一只在碗里朝自己走來,還低聲說了句:“我不餓……”
一句話,鬧得懂內(nèi)情的笑出了聲,陸曜坐在她邊上看著她紅暈染頰的小臉,笑道:“是規(guī)矩,你用一個吧。”
從云麓走得匆忙,許多事情,江舅母也無法事無巨細(xì)地交代她,陳稚魚確實(shí)不懂這個,鬧了個臉紅。
丫鬟沒讓她動手,喂她吃了餃子,頂著旁邊那道視線,陳稚魚張了小嘴,咬掉一半餃子,隨后臉更紅了。
怎么是生的啊?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好吐出來。
看新娘子面露難色,丫鬟忙拿了個小碟放在她嘴邊,喜婆問:“餃子如何?是生的還是熟的?”
如此一來,陳稚魚便知是故意拿生的餃子來了,拿著帕子掩住口,偏頭吐了出來,實(shí)話道:“是生的。”
喜婆便笑:“都聽見了,新娘子說了,是要生的。”
這一下,陳稚魚完全明白過來了,此“生”非彼“生”,她叫繞進(jìn)去了。
笑鬧過后,陸曜被喊了出去接待客人,喜房里則留了幾個人陪著新娘子說話。
留下來的便有陸茵陸萱兩姐妹,還有幾位年輕婦人和一個同陸茵她們差不多的小姑娘。
之所以認(rèn)得陸茵和陸萱,乃是因?yàn)樗齻兘袢沾┑模闶钱?dāng)時(shí)她挑的那兩塊布,朝她們點(diǎn)頭笑笑,陸茵平素不是個愛在眾人面前說話的,但見這個嫂嫂似是比自己不大多少,又生得這樣漂亮,難免生出親近之意。
“嫂嫂,我是陸茵,她是陸萱,是本家妹妹。”
陳稚魚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又落在那邊幾個笑看著她的年輕婦人身上。
陸茵便幫忙介紹。
“爹爹那輩有三位兄弟妹,大伯在邊關(guān)赴任,常年不在京中,這位是大伯家暉二哥哥的媳婦兒,我們喊暉二嫂嫂……”
一番用心介紹,陳稚魚理清了這些人,也與當(dāng)初田嬤嬤同自己說的對上了號。
藍(lán)衣圓臉面色喜氣的,是榮大伯家二公子之妻,因陸家大房從伍,常年在邊關(guān)生活,此番也是因?yàn)殛戧壮苫椋o趕慢趕的回來了。
旁邊的是榮大伯家的大姑姐,生得一臉英氣,不茍言笑,聽田嬤嬤說,自她生下一兒一女,邊關(guān)來犯,她的丈夫?yàn)閲鵂奚两襁€是一人。
還有個年紀(jì)小一些的尚未出閣的小姑娘,杏眼桃腮,楚楚可人。
乃是榮大伯受寵的姨娘所生,名喚陸蕓,聽說這次跟著回了京,就不回邊關(guān)了,看她年歲同自己差不多,應(yīng)該是要準(zhǔn)備說親了。
這屋里,大都是榮大伯家的,陸太師上頭一個哥哥,下面一個妹妹,聽說嫁的很遠(yuǎn),婚期排得近,許是沒空趕過來。
但見榮一家都和氣模樣,想來兄弟二人的關(guān)系是極好的。
另外一個身材高挑,眼尾生風(fēng)的,陸茵只說是“婉舒姐姐”。
沒有刻意介紹家世,便不是本家的了,但陳稚魚似乎能感覺到,這位名叫“婉舒”的姑娘,對自己,笑意并不真誠。
自小的經(jīng)歷讓陳稚魚懂得察言觀色。她不止發(fā)現(xiàn)這位婉舒姑娘不大待見自己,還能察覺到陸家人對她的微妙之意。
新娘子的洞房,可有年長或年輕的女子在這兒待著說說話,但一般有些人待的一會兒就走,留下的都是和本家近的,這位一句帶過的婉舒姑娘,明顯不是陸家人。
而她,也是個沉不住氣的,呆了會子,見一屋子人并不與新娘子道出自己的身份,忽而一笑,露出個人畜無害的笑來。
“陳姑娘是云麓來的,想來沒聽說過木家吧?”
此話一出,陸茵微微蹙眉,陸萱則有些訝異的看向她,而榮大伯家的陸蕓,則挑挑眉頭,靜待好戲。
陳稚魚將這些人的反應(yīng)收入眼底,隨后看向說話的婉舒,道:“云麓也是大齊之地,怎會沒聽說過木家呢,前年朝廷派了木家人去治水患的事,也曾傳到云麓。”
她聲音輕柔,說出來的話卻一點(diǎn)也軟和,先前灃縣鬧水患,皇帝用了木家二房的嫡子任巡視官,前往灃縣治水,哪知初入灃縣便出師不利,不僅弄丟了朝廷撥下來的救災(zāi)銀,自己還一個不慎被抓去了匪窩做人質(zhì),當(dāng)?shù)毓俑昧巳觳艑⑵渚瘸鰜恚瑩?jù)說當(dāng)時(shí)好不狼狽,這位治水官剛到灃縣就出了名。
此事實(shí)在不光彩,也確實(shí)流傳甚遠(yuǎn),陳稚魚當(dāng)時(shí)剛滿十四,跟著舅母在街上扯布時(shí)聽說的。
如今,這位姑娘有意在她面前提起木家,便是想看她的反應(yīng),她若沉不住氣自亂陣腳,今日當(dāng)著這幾位剛歸家的大姐、嫂嫂、妹妹們的面,是要出大丑的,到時(shí)在她們心里留下個壞印象,自己這個新婦,便在同輩人面前失了臉面。
但若裝作懵懂無知,在場的哪個不是人精,婉舒姑娘都亮出刀子了,她若一味退縮裝樣,保不齊叫人覺得她是個軟柿子好捏,況,還未成婚時(shí),陸夫人便與她說過,一旦嫁入陸家,便要牢記自己是少夫人,未來的家母,無需一味做小伏低,該立起來時(shí),就要挺得板正。
眼下,有人送上門來吃排揎,她也能借此機(jī)會“立威”,未必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