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失約了。

陳稚魚與陸曜對視一眼，下意識問道：“是不是因為那個宮女的事？”

陸曜搖頭，此事，他還真不能立刻打聽到。

然此時的鳳棲宮，一片肅然。

陸菀這一胎懷的沒遭什么罪，卻十分的嗜睡，皇家浴場那邊剛出事的時候，她才睡下沒多久，此刻人被押到她這里來，她才著急忙慌的從床榻間起身。

蘇姑姑道：“聽說陛下讓貴妃娘娘也來了?！?/p>

陸菀一怔，拿簪的手都頓住，看了銅鏡中的自己半晌，她將簪子遞給身后的梳頭宮女，待上了點清甜的口脂，她剛一起身，就看到站在門口的陛下。

怔愣只是瞬間，她很快過去行禮，被齊珩一把拖住。

“方才在休息？”

陸菀微赧，點點頭：“下午無事，天氣暑熱，便…想休息會兒。”

齊珩點點頭，眸光里帶著點溫熱，語氣溫和的與她說道：“你如今懷孕辛苦，一切作息皆按你的來，今日事出有因，又是后宮中事，才不得不來勞煩你，不過朕已經讓人將貴妃請來，她會協助你。”

陸菀點點頭，稍松了口氣，她還以為，陛下此舉，是想用貴妃來警告她，雖然她也不知為何，但卻能感覺到，這幾日，陛下對她有怨氣。

來到正廳，看到了跪在下頭涉事幾人，一共三個宮女，兩個太監。

她目光將幾人掃過，隨后一怔，落在那眼熟的宮女身上。

與陛下落座未有半刻鐘的時間，貴妃來了，請安行禮過后，看著殿內肅穆的氣氛，也無多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目光落在下頭跪著的幾名宮人身上。

“陛下，這幾人，犯了什么錯？”宣莨率先開口，打破了冷掉的場面。

齊珩面無波瀾，手上端著一盞涼茶，他看了眼皇后和貴妃，微微一笑，說道：“說出來總歸不好笑，倒不如讓下頭這幾人將方才的事重現一遍，皇后與貴妃才能清楚他們今日做了怎樣一出好戲。”

此話一出，下頭幾個宮人面色慘白，抖如篩糠。

尤其是阿藍，只覺羞憤欲死，她跪著，身子不住顫抖著。

靜默，無聲。

萬全站了出來，嗓子尖細：“都耳聾了嗎？陛下的話也敢不從？”

幾人又是一抖，齊珩這時才說：“演的好，從輕發落，若是演的有一絲誤差，那朕今日可就一個不放了?！?/p>

話音落下，底下一個小太監指著另一個太監說：“他…他是春和的老鄉，是他給春和的權利，隨意放外人進的浴場?！?/p>

被指認的太監臉色一變，但也知今日是跑不過，忙指著春和說：“今日本是安排她值守，可她卻私下與青魚換了班！并未向上報備！”

春和一驚，轉頭看著看向，見他目光決絕，自己此刻頂著上頭的壓力，呼吸一促，只能俯身磕頭：“是青魚給了奴婢好處，央求奴婢今日與她換班！奴婢只要了銀兩，想著換個班而已，也不會出差錯，浴場里的事皆是奴婢幾人在做，今日誰值守，也都是一樣……”

說著，她聲音哽咽，已經嚇得說不下去了。

而這時候，青魚已經明白，今日無論怎么說，這件事情都得有個交代，這些人與自己相比，確實沒有大的過錯，因為，與她們比起來，自己私自放了阿藍這個外人進浴場才是壞了規矩。

“陛下容稟，奴婢……”

齊珩已然聽得不耐煩，打斷了她，指著花枝亂顫的阿藍：“朕說了，此刻只想看你們演，把你們從在外的對話，與這個人進到朕的浴場的一舉一動，都當著皇后和貴妃的面表演出來，表演的好，今兒重重有賞?！?/p>

陸菀蹙眉，她已然想到這幾人今日干了什么糊涂事了，目光冷冽的看著下頭犯上作亂的人。

宣莨亦是蹙緊眉頭，陛下雖在笑著，可那眼底的冷意是如何都藏不住的，這幾個人今日怕是沒有好果子吃了。

她也有些好奇，這個宮女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讓陛下這般？

阿藍直起身子，抖得聲音都說不全：“陛下，奴婢有眼不識泰山，是奴婢……是奴婢的錯！”

那件事打死她都不能承認，只能按先前演好的那般去解釋今日的所作所為，大不了便是治其他人一個瀆職之罪，而她，頂多是貪圖享受，私闖御池，頂多…就打幾個板子吧？

好歹她還是長公主的人吶！

然而，在她話音落下的時候，蘇姑姑受了皇上的眼神示意，走上前去揚起一耳光便狠狠落在她臉上。

“你可是耳聾了，聽不懂陛下說什么嗎？”

阿藍被打的歪過身去，她又抖著跪回來，那嚴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方才你們做的事，一五一十的演給主子們看，若有半絲虛假，今日可就不是一頓板子就能過去的了?！?/p>

阿藍僵住，而這時候，青魚拉了她一下，兩人視線交匯后，達成了共識。

今日，絕不能被治一個勾引主子的罪責。

兩人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重演著方才在浴場的回廊處的對話，只是，當著皇上，皇后和貴妃的面，自然做不到一字不差，能抖著嗓子將話說完整就已極為不易了。

“今日…無…無人，你去里頭，莫…莫要去最深處，那是貴人的湯池?！?/p>

“好，多謝姐姐，我…我也就是想試試這里的水池，聽……聽說，這里的水都是甘甜的，你你放心！待我日后……請你…請你吃糕點。”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

再往下，是阿藍一人的獨角戲，青魚大松了口氣，低垂著腦袋往后退了兩步，又老老實實的跪了下來，正廳的中央便只剩下阿藍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阿藍像是被定住了一樣。

而這時，上頭聲音響起：“嗯，就快到重頭戲了，你可要好生的表演，若有絲毫誤差，你這顆腦袋也就不用要了?！?/p>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將愣神的阿藍拽了回來，她的眼睛里好似看不清東西了，眼前的人都在重影，她感覺到自己的雙腿沒有絲毫的力氣，稍稍一動便隨時能昏倒。

其實演到這個地步，還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這一出自以為聰明，自導自演的好戲，為的是什么？難不成還真是貪圖那池子水呀？

阿藍動了一下，腿一軟重重倒了下去，她雙手撐著地面，想用力站起來，可怎么使勁腿都抖的沒有力氣。

“去兩個人，將她架起來，接下來的戲，只有她一人完成?！?/p>

旁邊有人圍了上來，這時候，四肢回暖，她僵持著站了起來。

她喉頭干澀，眼里無意識的流著淚，祈求的看著上座的幾位主子，希望他們能大發慈悲，放過自己一馬。

然而，對上的只有一雙雙冰冷的眼睛。

她嘴里已經不知是在說什么了，腦子里有一個聲音一直在響：長公主為何還不來？

沒有人能回答她。

話說完了，齊珩提醒她：“可不只是說，還有做呢，你是如何做的？”

阿藍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無情的帝王，她不信，他什么都不懂，可是為何？為何要這般落她的面子，這是讓他將臉面都撕碎，讓她失去尊嚴??！

齊珩的眼睛冷了下去：“都做到這一步了，還怕接著往下去嗎？方才在朕面前不是很敢嗎？”

陸菀與宣莨皆蹙起眉頭，身為女人，還都是極聰明的女人，怎么會想不到這個宮女做了什么，陛下這般，狠極了。

阿藍扯開衣帶，明明衣裳還沒被脫下來，她好似都能感知到四面八方看過來的目光，讓她如芒在背。

喉頭仿佛瞬間涌上一股腥甜，她死死的抓住了衣帶，不敢再妄動，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心理防線全然被擊潰，只磕著頭。

“奴婢知錯了，還請陛下饒恕奴婢，奴婢昏了頭花了眼，不知陛下在里頭，是奴婢做錯了此事，奴婢該死，該罰！”

齊珩撐著腦袋將她看著，哼哼一笑：“戲都沒唱完，就半途而廢，也難怪你成不了事?！?/p>

一語雙關，阿藍面色一僵。

齊珩并未聽她那套說辭，而是看向皇后，直道：“這個宮女在朕沐浴更衣之時，私闖朕的私池，意圖勾引朕，依皇后所見，當如何處置？”

陸菀面色堅定：“以下犯上，假意做戲，將旁人當做傻子，此人心術不正……”

話到此處，阿藍震驚的抬頭，想要為自己分辨，而這一刻，陸菀也才真真正正的看清了她的全貌，在看清她的面容時，秀眉微蹙，眉宇間閃過一絲猶疑之色。

這時候，宣莨似乎也認出來了。

“這個宮女怎么像是長公主身邊伺候的那個？叫阿……”

齊珩冷聲打斷：“此等魅惑主上，意圖霍亂后宮之人，又怎會是長公主的人？想是哪個不知規矩的?！?/p>

宣莨抿唇，不言語了。

她已經認出此人的身份，恭華在自己面前試探了幾次，這人就跟在左右，她絕不可能認錯，可是陛下說她不是，那她就不是，否則傳揚出去，皇妹的貼身婢女勾引皇兄，那可就成了天大的丑聞了。

阿藍這也才意識到，皇上這是讓自己閉口，不能承認自己的身份。

可是這怎么能行？長公主就是她的保命人，她若不說，就只有等死！

“陛下！娘娘！奴婢當真是長公主的侍婢！今日奴婢休息，便想享受皇家浴場，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做錯了事情！”

這時，門外傳來一聲：“長公主到?！?/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