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原眼看著她被拉走，輕嘆了一聲，才轉頭看著攔路二人，目光落在蘇綰身上時，有一瞬的復雜。

蘇綰平素大大咧咧的性格，此刻見了他，竟也有些回避之態(tài)。

蘇珈則往前一步，道：“讓她走做什么呀？我們老遠就看到你們走在一起，怎么，怕我們找她的麻煩？在你眼中，我們阿綰是這么不講道理的人嗎？”

蘇綰聽后一怔，蹙眉看向她，宣原本想說些什么，但一聽這話，火氣就上來了。

“隨你怎么想，我難道還沒有交友自由了？起開！”

蘇珈被懟得面紅耳赤，回頭看向蘇綰：“你看他！當著你的面，他就對我這個態(tài)度，可見他根本就沒有把你放在眼里。”

蘇綰看著她委屈的樣子，好半晌沒說出話來，而對宣原的態(tài)度，她也覺得難堪。

大庭廣眾之下，他們這般身份，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若是起了爭執(zhí)，被人察覺，丟臉的可不只是他們二人。

“好了，別說了，我們今日出來不是玩的嗎？何必爭執(zhí)這些？”

清甜的聲音回蕩在宣原耳邊，本想一走了之的他，頓住了腳步，轉身回頭看著她，只問：“跟不跟我走。”

蘇綰詫異抬頭，她還沒說什么，蘇珈像是炸了毛一般，站了出來厲聲道：“你是誰呀你？由得你想怎樣就怎樣啊？”

這一回，蘇綰沒再理她，只是看著宣原深沉的眼眸，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有些事，他們確實該私下處理。

見她點頭，宣原松了口氣，蘇珈則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就這么跟他走了？你忘了他這些日子……”

“表姐。”蘇綰無奈地喊了一聲，隨后目光晦澀地看著她，千言萬語都只化作一句，“這是我和他的私事，你讓我們兩個人解決，好嗎？”

蘇珈臉更紅了，急道：“我要是不在你身邊，他若是欺負你……”

不等她說完，宣原一把拉過蘇綰，直接帶著她走了。

留下蘇珈在原地氣憤地剁了下腳。

……

張極帶著陸茵來了安靜的護城河邊，說是安靜，實則這邊也有許多商販，或買河燈，或賣些小玩意兒，遠離了嘈雜的人群，張極才覺得混亂的腦子松了下來。

他轉頭看著依舊帶著面具，將手中食物吃得津津有味的陸茵，猶豫片刻還是解釋道：“不知他們那邊是什么情況，我只好先帶你走，等他們解決了自己的私事，他會向你解釋清楚的。”

這個“他”沒有點名道姓，陸茵卻只他在說誰，隨即一笑，說道：“你也說了，那是他們的私事，何必向我解釋。”

張極一頓，深邃的眼眸盯著她：“你不介意？”

陸茵歪頭：“我拿什么介意？他們又沒打起來。”

“……”

“張極哥哥，我想放河燈。”

混亂的思緒在這一聲哥哥中找了回來，張極點了下頭，去給她買了一盞河燈，陸茵湊到他旁邊問：“你不放嗎？”

本是想說不愛這些，可話還沒到嘴邊，他就想到了宣原，若是他在這里，定不會這般掃她的興，而自己，不過長她幾歲，又何必古板。

掏錢付了兩盞河燈錢，兩人下了青磚石，轉到岸邊，這里也有些人在放祈愿河燈，陸茵出門不會帶火，只能蹲下眼巴巴的看著張極。

張極蹲在她身邊，翻出一個火折子，吹燃以后，點燃她花燈里的蠟燭：“許愿吧。”

陸茵端著河燈，燈芯的光亮照在她臉上，將她柔美的臉龐映亮，翹長的睫毛在眼下打下陰影，她虔誠地閉眸默許愿望，隨后將河燈放在水中，任它飄走。

張極就一直看著她，等她側眸看來的時候，他也沒有閃躲。

這一刻，世界雜亂無聲，好似只有他們二人。

陸茵沒有回避他那樣深邃的眼眸，反而莞爾一笑，說道：“你也許個愿吧。”

張極扯起一抹淺笑，點燃了自己那盞燈，學著她的樣子閉上眼，與她不同，男人的面相俊朗英挺，五官深邃還帶著一絲邪魅勁兒，只是那點混不吝的感覺，在他身上已經(jīng)許久沒有感受到過了，陸茵有些失神。

祝陸茵，百歲無憂。

他睜開眼，放下河燈，看著它飄遠。

放完了河燈，兩人沉默地往上街道走，誰也沒問許了何愿，因為，誰也不愿打破方才縈繞在兩人周邊的氣氛。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說不準，哪怕曾經(jīng)受到過傷害，心里頭告誡自己千百遍的時候，也會因為他的一個眼神，一個舉動失神。

而他……此刻在想什么呢？

陸茵原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足夠清醒了，可她還是不能否認，有些時候，她也還是會為了他而牽動情緒。

那時他問自己對宣原是什么想法，她當時回答不出，但現(xiàn)在，她好像能對比出來了。

宣原從沒有給自己他給過的感覺。

哪怕和他待在一起玩耍很快樂，也嘗試了許多認知之外的事，可是……只有在他身邊的時候，她才覺得，有一種安定的感覺。

就如方才那一幕，她被那兩個女子堵住的時候，心里頭除了疑惑，半點別的情緒也沒有，但倘若換一個人呢？

換成張極，她未必能笑得出來。

到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依舊會為他跳動，而在那夜他對自己剖析過他的心情以后，陸茵好似也不覺得有什么羞恥了。

“前面的攤子有賣牛肉粉，比別的地方都要好吃，要不要去試試？”張極問她。

陸茵猶豫片刻，說：“可現(xiàn)在也太晚了，我怕我吃不完。”

看她這樣猶豫，張極：“吃不完就放在那里，沒事的，去嘗個新鮮吧。”

陸茵抿了抿唇，目光轉了一圈，好似也沒什么可玩的了，不如坐下來吃碗粉，便點了下頭。

兩人坐在空的桌椅上，肩膀上搭著巾子的中年男人走上前來：“客官想吃點什么？”

張極：“兩碗牛肉素粉，要辣。”

聞聲，原本低著頭的中年男人抬頭看來，隨即露出一抹笑容：“熟客啊，公子可是許久沒來了。”

陸茵好奇地看著二人，張極也笑笑：“前幾個月在外頭忙，這才回來。”

中年男人點點頭，隨即目光落在坐他對面的姑娘上，一笑：“這位就是您先前說，要帶過來嘗嘗味道的小姑娘吧。”

張極沒有回避，大方地點了點頭。

“得嘞，您二位稍等。”

陸茵看向他，張極不等她問，主動解釋：“這一條街我來過幾回，就這一家做牛肉素粉的味道很合你口味，慢慢地就成了這里的常客，想著有一天也能帶你出來嘗嘗。”

陸茵頓住，看他神態(tài)自然地說出這番話，眼神閃爍幾番，隨后才笑說：“有你說得這么好，真該早點帶我來。”

這一回，輪到張極愣住了，不過很快，兩人相視一笑，什么都沒說，但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

遠離了人群，宣原喘著氣松開了蘇綰，目光緊緊落在她身上，那是一種與陸茵在一起時不一樣的狀態(tài)，面對蘇綰，他的情緒波動更厲害，也更容易控制不住。

“我先前與你說過，你這個表姐沒什么好心腸，莫要與她常來往。”

蘇綰沒想到，再次見面，他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

但這一次，不像以往那樣，對于他說自己的家人時那般憤慨。

時間久了，她也慢慢讀懂了蘇珈，她或許沒有什么特別壞的心思，可她心里，也不會簡單。

回想起來，他們二人待在一起的時候，很少鬧脾氣，都是小打小鬧，唯一鬧得兇的幾次，都是因為蘇珈在中間摻和。

宣原說完，看她沉默，心里頭還有些發(fā)虛。

“你若是責怪我不該當著你的面說你表姐，你說就是，你不說話，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

“我知道你不樂意我說她，在你心里，她是至純至善的表姐，而我是個外人，你若執(zhí)意和我分開，我也要提醒你，離她遠些，她對你……沒什么好心。”

看他氣急敗壞的模樣，一向在他面前占據(jù)上風的蘇綰卻嘆了一聲，第一次對他服軟。

“對不起，從前我沒看出來，我和她自小一起長大，自以為很了解她，卻不知道，她有那么多心眼。”

宣原愣住了，傻傻地看了她許久。

蘇綰沉了口氣，沒有看到他的眼神，只說：“爹娘把我保護得很好，我們家的關系也一直都很和睦，長輩們的感情好，我并不覺得她會害我。”

“或許她也不是故意想害我，可她的所作所為也確實給我?guī)砹瞬簧倮_。”

宣原急了：“她那就是在害你，她就是個攪屎棍，她見不得你好的，她嫉妒你，她家不如你家，她見你過得比她好，見你身邊有個不錯的我，她才跳出來總做些看似為你好，實則挑破你我感情的事！”

蘇綰咬住唇，難得地沒有反駁他。

好半晌，她才問：“方才在你身邊的那個姑娘，是陸家姑娘吧。”

宣原沒反應過來，隨后連說了幾聲“好”：“這肯定又是她在你面前亂嚼的吧。”

蘇綰一皺眉，挑眉看他：“我剛才自己又不是沒長眼睛。”

宣原被噎得一愣，隨即解釋道：“是她，但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你能知道我最近的消息，還知道她，若非是她在你面前添油加醋，我就不叫宣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