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然經紀人的指控,
讓林晚的火氣,瞬間被點燃。
她往前一步,下意識地將江辭護在身后。
那架勢,已經做好了不惜撕破臉,也要在這里保下自己人的準備。
她可以容忍商業(yè)競爭,但絕不能容忍對方用這種方式,侮辱一個演員對角色的理解。
然而,她準備好的一肚子戰(zhàn)斗檄文,還沒來得及出口。
侯孝賢,終于有了第一個明確的動作。
他抬起了手。
對著那個失態(tài)的,面目猙獰的肖然經紀人,做了一個“請安靜”的手勢。
肖然經紀人的嘶吼,戛然而止。
侯孝賢的視線平靜地落在他身上。
“我的片場,不需要演員之外的人,來定義角色。”
這句話,沒有斥責。
卻比任何嚴厲的詞語,都更有分量。
肖然經紀人臉上的血色,在這一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他意識到,自己越界了。
徹底觸怒了這位在行業(yè)內,擁有絕對話語權的導演。
侯孝賢沒有再看他一眼。
他的目光,轉回到了江辭身上。
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抹清晰的情緒。
是一種找到了同類的,棋逢對手的贊許。
他笑了。
“沈清源這個角色。”
“就需要一個‘精神病’來演。”
轟!
在現場每個人的心里,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肖然的身體,猛地晃了一下。
他臉上那份自信、從容,以及剛剛因為經紀人失態(tài)而浮現的難堪,全部碎裂了。
輸了?
自己竟然輸了?
他對角色人性的剖析,對內心痛苦的演繹,每一個細節(jié)都堪稱完美。
那是教科書級別的答案。
他無法理解。
站在他旁邊的經紀人,則是徹底的絕望。
那張臉,比剛才被侯孝賢警告時,還要慘白。
一切都完了。
他不僅搞砸了這次面試,還得罪了侯孝賢。
更可怕的是,他親手將這個角色,推到了對家的懷里。
他甚至能預感到,自己和肖然,將會成為今天這個局里,最大的笑話。
而林晚。
那緊繃的身體,終于放松下來。
看著身前江辭那依舊平靜的背影。
她就知道!
她選中的人,是獨一無二的天才!
意料之中的結局。
這才是江辭。
在幾人截然不同的反應中。
侯孝賢拿起那本黑色的劇本。
然后,在肖然幾乎要碎裂的注視中,親手遞給了江辭。
“劇本你拿回去,好好看。”
“沈清源,是你的了。”
肖然的身體,又是一震。
那本他夢寐以求,以為勢在必得的劇本,此刻就那么輕飄飄地,落入了另一個人的手中。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侯孝賢,嘴唇翕動著,想要說些什么。
質問?不甘?還是求情?
但最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在侯孝賢那種平靜而絕對的目光下,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江辭接過了劇本。
入手,微沉。
帶著紙張?zhí)赜械馁|感。
侯孝賢沒有再看呆立原地的肖然一眼。
他只是對江辭補充了一句。
“但是,開機時間待定。”
“這部戲的準備工作會很長,幾個月、半年,或者更久。等我通知。”
半年?
林晚的心,微微提了一下。
江辭在《漢楚傳奇》中的戲份,據她所知最多還有一個多月,就能殺青!
對于一個處在上升期的演員來說,半年多的空窗期,足以發(fā)生任何變故。
江辭卻毫不在意。
他的大腦,已經飛速地調出了系統(tǒng)面板。
《宮謀》上映后收割的心碎值。
顧將軍角色播出后,在網絡上持續(xù)發(fā)酵帶來的長尾效應。
還有前幾天,拍攝霸王別姬那場戲時,現場收割的巨額心碎值。
【生命余額:1110天】
【心碎值余額:3673點】
三年多的生命儲備。
別說半年,就是等一年,他也完全等得起。
他甚至覺得,這個時間剛剛好。
可以讓他從容地演完《漢楚傳奇》后,再接一兩個“短平快”的悲劇角色,
刷一波心碎值,把自己的生命余額,堆到一個更安全的數值。
“沒問題。”
江辭點頭,答應得干脆利落。
侯孝賢無視了呆若木雞的肖然主仆二人,對江辭和林晚說:
“我的助理會送你們出去。”
“林編劇,劇本的細節(jié),我們后續(xù)再溝通。”
這番話,徹底宣告了這場“面試”的結束。
也宣判了肖然的“死刑”。
那個一直沉默的中年助理,適時地走了過來,
對著林晚和江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林晚對著侯孝賢,鄭重地點了點頭。
然后,拉著江辭,轉身離開。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再看肖然一眼。
對于失敗者,無視,是最大的輕蔑。
兩人走過肖然身邊。
就在江辭與他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
肖然,終于忍不住了。
他看著江辭。
用一種壓抑著極致憤怒和屈辱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話。
“你這種演法,是歪門邪道。”
聲音很低。
卻充滿了怨毒。
江辭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他甚至連一個側目的反應都懶得給。
歪門邪道?
能續(xù)命的,就是正道。
況且他向來只是站在劇本角色的角度,去理解角色動機,這算哪門子的邪道?
……
那扇厚重的木門,在他們身后緩緩合上。
另一邊。
肖然的經紀人,終于從那種魂飛魄散的狀態(tài)里,找回了一抹神智。
他扶著失魂落魄的肖然,幾乎是踉蹌著,走出了園林。
坐進那輛通體漆黑的保姆車里。
“砰!”
車門關上。
經紀人臉上那副驚恐和絕望,瞬間被陰冷的怨毒所取代。
他拿起手機。
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
他對著那頭,用一種截然不同的,帶著一絲諂媚的語氣開口。
“喂,柳總嗎?對,是我。”
“侯導那邊……我們輸了。”
“估計,侯導本身也是看在林晚是編劇的身份上,我們才敗的!”
肖然的經紀人還在找補,不想讓自己輸的那么難看。
電話那頭,似乎說了些什么。
經紀人連連應聲,姿態(tài)放得極低。
“是,是,您說的是。”
“不過……”
他的話鋒一轉,那雙因為嫉妒和不甘而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狠辣。
“我倒是有個辦法。”
“能讓那個姓江的,就算拿了角色,也永遠進不了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