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片場。
氣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今天,要拍的是整部劇中,情緒最濃烈,也算得上是最**的一場戲之一。
楚無塵之死。
所有部門全部就位,工作人員來回走動,腳步卻很輕,連對講機里的聲音都壓低了八度,生怕驚擾了什么。
攝影機、燈光、威亞,一切都經過了最后的調試,嚴陣以待。
角落里。
江辭一個人坐在椅子上。
他已經換好了戲服,一身飄逸出塵的白衣。
他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整個人散發出的那股孤絕和蕭索的氣息。
助理孫洲拿著一杯溫水,幾次想走過去,但每次都在距離他三米遠的地方,被那股無形的低氣壓逼得停下了腳步。
他只能遠遠地看著,心里干著急。
辭哥這個狀態,太嚇人了。
不遠處,喬欣然也準備好了。
她穿著蘇念的淡青色弟子服,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她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江辭,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然后邁步走了過去。
她要和他對最后一遍詞。
雙腳走在地上的發出輕微聲響。
她站定在江辭面前。
“師尊……”
她剛開口,準備進入蘇念的狀態。
江辭卻在這一刻,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沒有看她。
他的大腦里,此刻正發生著一場無人知曉的風暴。
就在剛才,喬欣然進入他身邊五十米范圍的時候,他預想中的系統提示音,并沒有響起。
那個熟悉的,已經成為他在《三生劫》劇組工作內容一部分的【海王鑒別光環】,毫無動靜。
怎么回事?
昨天在酒店房間門口,她來送牛奶的時候,好像……也沒有觸發?
江辭的大腦飛速運轉。
不應該。
根據系統的定義,同時與三名及以上異性保持非正常親密關系,就會觸發光環。
喬欣然的魚塘里,少說也有五六七八條魚。
那些個體力很好的男大學生。
家里有礦的富二代。
還有那個小有名氣的樂隊主唱……
江辭甚至能清晰地回憶起系統面板上,對那幾位“受害者”的簡短標注。
怎么會沒反應?
一夜之間,全刪好友了?
把所有備胎都拉黑,然后立地成佛了?
這不科學!
這不符合一個“初級漁女”的行為邏輯!
難道是……系統出BUG了?
江辭的眉頭,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喬欣然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只是睜開了眼睛,靜靜地坐在那里,什么都沒做。
可她卻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悲傷,從他身上彌漫開來,將她整個人都籠罩了進去。
她幾乎是立刻就進入了蘇念即將面對師尊魂飛魄散的情緒之中。
“師尊……”
她又叫了一聲,聲音已經帶上了無法控制的顫抖。
江辭終于抬起頭,看向她。
他需要做一個測試。
驗證系統其他功能是否正常的測試。
如果【心碎值】的收割功能還在,那就說明問題不大。
如果收割功能也壞了……
那問題就大了。
在喬欣然那雙蓄滿淚水的注視下,江辭薄唇輕啟。
他動用了《臺詞大師速成(初級)》技能。
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臺詞,從他口中說出,卻帶上了一種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和溫柔。
“念兒,別怕。”
這四個字,瞬間打開了喬欣然情緒的閘門。
她的身體,猛地一顫。
那雙漂亮的眼睛里,積蓄已久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決堤而下。
與此同時。
江辭的腦海里,響起了一聲清脆的提示音。
【來自喬欣然的心碎值 50!】
【恭喜宿主,獲得續命時長:7天!】
江辭:“……”
成了。
心碎值和續命時長到賬,說明“提款機”本身沒壞。
那問題就只剩下一個。
提款機功能正常,【海王鑒別光環】卻不報警。
這意味著……
喬欣然,已經不符合“海王”的定義了。
她的魚塘……
空了。
江辭的大腦,宕機了半秒鐘。
一個荒謬的,卻又是眼下唯一合理的結論,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這姑娘……
從良了?
監視器后。
吳導和顧淮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看到了喬欣然的走近,看到了江辭的睜眼,更聽到了那一句通過現場收音設備傳過來的臺詞。
顧淮搖了搖頭。
“已經不是表演了。”
他的聲音很低,感慨道:“這是單方面的精神碾壓。”
吳導沒有說話,只是死死地盯著監視器里,那張因為一句話而瞬間崩潰的臉。
“江辭這個‘瘋子’,用他自己的狀態,強行把喬欣然給‘改造’了。”
吳導聽著顧淮的分析,只覺得后背一陣發涼。
他看看監視器里淚眼婆娑的喬欣然,又看看那個只是靜靜坐在那里,就仿佛背負了全世界悲傷的江辭。
他興奮!
只覺這兩個演員的狀態,好到爆炸!
今天這場戲,絕對會成為經典!
但同時,他又隱隱擔憂。
他壓低聲音,對著身邊的副導演,用一種極其嚴肅的口吻吩咐。
“記下來。”
“拍完這場戲,立刻聯系喬欣然的經紀人。”
“必須,馬上,帶她去做專業的心理疏導。”
副導演愣了一下,隨即重重地點了點頭。
片場中央。
江辭已經不再糾結于喬欣然的轉變。
魚塘空了就空了吧。
對他這個打工人來說,過程不重要。
只要KPI能順利到賬,她就算是遁入空門,都跟自己沒關系。
他重新調整了一下呼吸,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即將開始的拍攝上。
他要死了。
作為“楚無塵”,活了五百年,守護了五百年,最終,要死在他最想守護的人面前。
很好。
這個結局,夠悲情,夠慘烈。
“各部門準備!”
副導演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了整個片場。
“威亞組最后確認!”
“血包檢查!”
“演員就位!”
江辭站起身,走到了劇組布置的場景正中央。
喬欣然也擦干了眼淚,在他的對面站好。
所有的機器,都對準了他們。
就在導演喊“開始”的前一秒。
喬欣然忽然抬起頭,再次看向江辭。
這一次,她的注視里,沒有了之前的迷戀,沒有那種不甘的占有欲。
那里面,只剩下一種東西。
一種江辭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仿佛要將自己和眼前這個男人一同燃燒殆盡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