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要做玫瑰水？”

玫瑰水這東西金貴，是舶來品，謝家可買不起，綠珠也是跟著謝明枝，在王府老太妃處瞧見的，還有幸嘗了嘗。

其實(shí)在元京權(quán)貴人家，這種玫瑰水桂花水，也算不得頂金貴的東西，可以用來喝，也可以用來涂在身上充做香膏。

在江州這種小地方，卻是王府才用得起。

只是留香氣味太短，遠(yuǎn)遠(yuǎn)不如香膏罷了，上輩子謝明枝不太喜歡這種寡淡的玫瑰水，時(shí)常都是賞賜給別人。

上次在王府見過，居然裝在琉璃瓶里，一瓶要十兩銀子，給綠珠驚嚇的夠嗆。

謝明枝也沒想到，自己上輩子不太喜歡，經(jīng)常隨手拿來賞人的玩意，居然變成了金貴的奢侈品，她現(xiàn)在的身份不僅買不起，這種舶來品，沒點(diǎn)人脈也是尋不到的。

換句話說，她現(xiàn)在的身份，沒資格用這些金貴東西。

老太妃有意無意，在對她展示王府的財(cái)力和權(quán)力，展露權(quán)貴們生活的方式，不僅是黃白之物，還有富戶們根本得不到的御賜之物。

想通過這種方式，讓她起了攀龍附鳳之心，好答應(yīng)嫁進(jìn)王府。

謝明枝只覺得好笑，王室的富貴，她早已見識過了。

不過這倒是給了她一點(diǎn)靈感，讓她想到了賺錢的點(diǎn)子，要做香水，其實(shí)有最簡單的方法，把新鮮的花材放到酒里密封，一層一層的花材過濾更換，最后就得到一瓶簡易的香水。

不過坊市售賣的酒水都是濁酒，類似于米酒，度數(shù)并不高，浸泡下來容易出怪味道，還容易**，得用高濃度酒精，她倒是蒸餾了些高度酒，浸泡過后，效果卻并不好，酒精味兒太重，香味太少。

時(shí)下香道也很風(fēng)靡，尤其是越位高權(quán)重，越富貴的人家，香道就玩的越好，打若是哪個(gè)三品官員家的小姐，不會打香篆，說出去都要被人笑話。

謝明枝想要用脂吸法，這是改良了方法后，蒸餾萃取的第一道水。

綠珠嗅完，眼前一亮：“好清新的梔子花香，姑娘，若不是這是裝在瓶子里的水，我要以為是嗅鮮花呢，感覺比鮮花還香呢。”

謝明枝掩唇微笑：“自然，這可是用了五斤鮮梔子花，光是花材就花了十兩銀子，這么一小瓶，自然香氣十足。”

謝明枝給她灑了些，讓她整個(gè)人也變得香噴噴的，剩下的放到琉璃瓶里，她只有這一尊琉璃瓶，因?yàn)榱鹆Ы鹳F，尤其是燒的跟水晶一樣清澈透明的，賣的是寶石的價(jià)錢，謝家買不起。

這么一瓶香水，頓時(shí)瞧著身價(jià)金貴了很多。

謝明枝要開個(gè)香粉鋪?zhàn)樱顩]什么噱頭，此時(shí)也算是解決了，她心情不錯(cuò)，便有余力，開始去想上輩子的事。

用別人做的針線活冒充自己做的，作為給李從的心意，她一直都這么干，做刺繡耗費(fèi)眼睛，她不喜歡，從進(jìn)王府開始，她是李從的妾，自然要給他繡個(gè)荷包做鞋襪，她從來都是讓別人代勞，自己再裝模作樣的繡幾針，當(dāng)然總是當(dāng)著他的面，不然怎么‘體現(xiàn)’她的‘真心’。

一直到李從成了皇帝，她成了代掌宮闈的皇貴妃，有宮里的繡娘，她卻依舊保持這種‘親力親為’，給李從做寢衣，繡荷包，做鞋襪。

可即便是她這樣，從不為難自己，會忙里偷閑，會給自己寬心，甚至最后成了大贏家的女人，也不想再來一回。

想要贏，并不難，但贏的代價(jià)，太大了。

綠珠問她，到底喜不喜歡蘇清珩，不過只見了兩面，哪里就能談得上什么喜不喜歡。

她的確曾對一個(gè)男人動心過，那人驚才絕艷，有韓信之才，卻出身寒門，差點(diǎn)曾為了五兩銀子被人打死，謝明枝救了他。

她對他算是有知遇之恩，后來她親生的兒子互相爭奪皇位，若非他幫忙，睿兒也不可能順利登基，成了皇帝。

重生一回，她依然會籌謀幫他，卻不會湊上去，惹他厭煩，妄圖改變他的人生軌跡，他有心愛的姑娘，甚至那姑娘嫁了別人，成了他心中的白月光，他一輩子都不曾成婚，這樣真摯的感情，她怎能去破壞呢。

要是按照她原本的意愿，她不僅不想生孩子，更不想嫁人，以爹娘和長兄對她的縱容程度，她便是一輩子在家做老姑娘也可以。

可誰讓遇上了該死的選秀，若不選秀，她也不會如此著急，非要找個(gè)人嫁出去。

若嫁人，身為主母不生育，便要給夫君納妾，自己打拼一輩子留下的，給非自己親生的孩子，實(shí)在不甘愿。

去母留子這種事，她實(shí)在做不出來，太慘絕人寰，違背倫理，上輩子她自己親生的孩兒，就被人抱走，她體會過這種苦，如何能施加在別的女人身上。

而且抱養(yǎng)就是沒有親生的可靠，上輩子她已經(jīng)驗(yàn)證過了，夫君跟別的女人的孩子，無論自己對他多好，只要知曉生母的事，生母對他招招手，他就能隨時(shí)背叛養(yǎng)母。

就算是自己親生的，也不是每一個(gè)都是孝順乖巧，會共情母親，向著母親的好孩子。

可自己不生，就要被妾生的孩子繼承財(cái)產(chǎn)，又不甘心。

最多生兩個(gè)，便是她的妥協(xié)。

人生在世，即使成了皇后，太后，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人生總有缺陷和遺憾。

目前她想要經(jīng)商，賺更多的錢，至少讓家里人的日子過的好起來，現(xiàn)在的問題是，長兄還沒科考，沒有成長起來，僅靠爹爹，是沒辦法給她做靠山的。

她還得跟王府虛與委蛇，不能得罪老太妃，不然上輩子長兄是首輔閣老，小弟是威海大將軍，她在大周都是橫著走，哪里還要像現(xiàn)在這樣，做事瞻前顧后呢。

不過有得必有失，上輩子謝家發(fā)達(dá)，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的裙帶關(guān)系。

謝明枝倒是想的很豁達(dá)，她通過了蘇家老夫人的測試，這位老夫人也沒再為難她，蘇家家貧，老家卻有些地，家里有了錢塘尋不到的特產(chǎn)，老夫人也會記著給她送些嘗嘗。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變化，謝家準(zhǔn)備，出了正月就給兩個(gè)孩子定親，婚禮在科考前辦。

因?yàn)橹x重玉說，蘇清珩學(xué)問不錯(cuò)，即便這回考不中，再過三年也能得個(gè)進(jìn)士功名，而錦上添花跟雪中送炭的意義，總歸是不一樣的。

謝明枝答應(yīng)了，對這樁婚事的態(tài)度卻可有可無，連婁氏給她籌備嫁妝的事，都不過問，她一心撲在自己的胭脂鋪?zhàn)由稀?/p>

正月十五，錢塘飄了第一場雪，許多人根本就沒見過雪，哪怕天氣有些冷，也都出來賞雪。

啪嚓一聲脆響，在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帽兒街，就像墜入大海的一粒石子，根本沒人注意。

然而很快，一陣奇異花香在街上蔓延，甚至一度壓老陳家的香醋，拐角那家醬肘子的氣味。

好似是，梔子香？

好清凜，跟被大雪凍過的街道，氣息特別清新，梔子卻噴香撲鼻實(shí)在怡人，不自覺的，就開始尋找，濃香來源，竟然是一家香粉鋪?zhàn)樱?/p>

錢塘賣香粉的鋪?zhàn)硬簧伲吘瑰X塘算是南方，四季如春，各類鮮花實(shí)在很多，便是連那等紫茉莉種子的花粉，因?yàn)楫a(chǎn)量多，很多平民百姓家的姑娘，攢攢銀子也能買得起。

可沒有一家香粉店，香氣那么濃郁，好奇心直接被勾起來了，好些穿著綢緞的夫人小姐，已經(jīng)抬腳進(jìn)了這家新開的香粉鋪?zhàn)印?/p>

跟傳統(tǒng)黑漆漆的香粉鋪?zhàn)硬煌@家鋪?zhàn)邮置髁粒岩幻鎵Υ蛲ㄗ隽舜皯簦尮饪梢哉者M(jìn)來，這些香粉胭脂，都不是在柜臺里，讓掌柜拿出來才能看，就擺在半人高的臺子上，可以拿起來隨時(shí)瞧一瞧，還能涂抹在臉上手上，用著看看呢。

就連擺這香粉的桌臺都用淺色的布包了起來，裝胭脂香粉的盒子，也是淺色的罐子瓶子，好些姑娘，一看就十分喜歡。

謝明枝是故意這么做的，鋪?zhàn)友b飾的可愛些，明亮些，這些夫人小姐才能開心，開心了就容易掏錢，若不是條件不允許，她還想把那面墻完全用明瓦鑲嵌，或是用軟煙羅蒙窗，有影影綽綽，一簾幽夢的感覺，會更好看。

至于那滿條街道都嗅到的奇異之香，是因?yàn)橹x明枝直接打碎一瓶梔子香水。

只有這樣，才能叫那些小姐夫人，知道自家香粉鋪?zhàn)拥南闼钦娌膶?shí)料。

“這，這便是那波斯來的香水？真好看阿，連瓶子都這么好看，也好香。”幾個(gè)小姐愛不釋手，越看就越愛。

謝明枝微笑回話：“自然是波斯香水，跟**、安息香一起從西域來的，很是珍貴，便是我們鋪?zhàn)永铮簿椭挥形迤浚诓ㄋ梗彩侵挥谢适也拍苡玫钠鸬暮脰|西。”

謝明枝的解答，引起一陣陣驚呼，卻沒人質(zhì)疑，這東西不是從波斯來的，光是外面的綠色琉璃瓶子，上頭鑲嵌的銀絲，那些立體的蝴蝶還有花紋，就不是大周朝的東西，本朝貴女都是用香膏，香囊，誰曾見過這種香水呢，不是外來的東西又是什么。

果然是外來的和尚會念經(jīng)，那琉璃瓶子，形狀都是謝明枝自己畫的，專門找燒琉璃的師父定做的，當(dāng)然這樣好的工藝，價(jià)格自然也不低。

燒制琉璃的師父，都快被她折磨瘋了，風(fēng)格才能做的如此波斯。

這樣的一瓶香水，要五十兩，聽了價(jià)格，好些夫人小姐臉上都是一滯，五十兩在大周可供一個(gè)普通人家，過三四年，一個(gè)縣令，地方父母官一年的年俸也不過八十兩。

這樣的價(jià)格，根本就不是一般富戶能用的起的。

良久，一位夫人嘆道理：“也對，這樣的好東西，全錢塘都沒有，千里迢迢從波斯而來，怎么可能賣的便宜呢，光是這琉璃瓶子，就值十兩銀了。”

謝明枝垂頭，笑而不語，因?yàn)椤ㄋ瓜闼南惴垆佔(zhàn)用暣笤耄@貴價(jià)香水只這一天，就賣出去兩瓶。

只這一天，謝明枝就賺了兩百兩銀子，比謝家之前一年的進(jìn)項(xiàng)還要多。

綠珠眼睜睜看著，那些夫人小姐，被自家姑娘忽悠的真的相信，這是波斯運(yùn)送來的香水，簡直嘆為觀止，要不是她親眼看見自家姑娘做的，她也相信了。

“姑娘，這香水這么賺錢，怎么不多做些……”

賣的多賺的才更多。

謝明枝捏捏她的臉蛋，準(zhǔn)備回家再好好跟她說說這生意經(jīng)。

“是，是謝家大小姐嗎？”

謝明枝聽到噗通一聲，一個(gè)女子就跪在她跟前，抱住她大腿哭了起來：“謝大小姐，求求您，給我一條活路吧，求您允表弟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