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集才看了幾分鐘,屏幕突然黑了。
“咋回事?”我一愣,看向阿雪。
她伸手劃了幾下鼠標,屏幕依舊漆黑,“你是不是踢到插線板了?”
我彎腰檢查桌底:“插頭好著呢,你拉燈看看?!?/p>
“拉燈?”阿雪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起身去按下開關,燈沒亮,“好像停電了?!?/p>
“看來今天不適合打游戲,”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要不我就先回了?”
“哎呀!你著啥急嘛!”阿雪蹙起眉頭,“萬一等會兒電就來了呢?!?/p>
見她堅持,我又坐回椅子,隨手拿起桌上一本書,胡亂翻著。
阿雪走過來,“你讓一下,我取個東西給你看看?!?/p>
我腳一蹬,椅子帶著輪子向后滑開半尺。
她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素色信封遞過來。
“這啥?”我接過信封,目光落在上面幾個字:xxx收。
“你取出來看嘛。”她抬手理了理鬢角的碎發,坐到床沿。
我小心地打開信封,抽出一張質地挺括的信紙。
“xxx,你好,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正在想……”
“哎呀,你別念出來呀!”阿雪突然打斷我,耳根透出一抹緋紅。
我咧嘴笑了笑,目光重新落回信紙上。
字跡工整干凈,可越往下讀,嘴角的笑意卻慢慢僵住了——這他媽是一封表白信!
信里那些小心翼翼的措辭、藏不住的悸動,一字一句都扎得我心里發悶。
直到看見末尾那個熟悉的名字,正是之前給阿雪送平安果的男生。
“他……給你表白了?”我抬起頭,嗓子有些發干。
“嗯?!卑⒀┦种附g著衣角。
我深吸了口氣,把身子坐直了些,“那……然后呢?”
她忽然抬頭盯著我看,目光清澈,卻讓我莫名地局促起來。
我只好又低頭假裝看信,含糊咕噥了一句:“寫得還挺好的?!?/p>
“好啥呀?”她突然開口,語氣嗔怪,“你快給我出個主意,我該咋拒絕他?”
一聽這話,我心頭的陰霾瞬間散了大半,忍不住想笑,又趕緊用拳頭抵住嘴唇:“就那么拒絕么,還問我?!?/p>
阿雪嘆了口氣,肩膀微微塌下來:“唉,主要信是別人給我的,我不知道寫的啥,要是他當面給我,我肯定就不收了。”
我頓時樂了:“王凱(化名,下同)居然還沒死心?!?/p>
阿雪瞪了我一眼,我趕緊收斂笑容,“要不,等周一了我替你去還給他?”
“行!”
我話音還沒落,她就吐出個字,仿佛就等著我這句話。
我無奈地抬手抹了把臉,心里哭笑不得。
阿雪卻又苦起個小臉,“昨天放學路上,李曉娟跟我說,好像還有人也準備給我表白呢?!?/p>
“我去,誰???追你的人挺多啊。”我心里咯噔一下,確實有些吃驚。
“不知道呀,我問了,她不給我說。”阿雪收起信封,塞回了抽屜。
她沉默片刻,忽然轉過頭問我,“你呢?有沒有喜歡的人?”
“啊?”我臉上一熱,“我……我沒有啊。”
阿雪撇撇嘴,“我不信,你都臉紅了,我看你跟張佳玩得挺好呀,上次體育課她沙包扔樹上,你還爬樹給人家取下來?!?/p>
我一愣,那次體育課她明明去批改單詞了,“那都國慶前的事了,你又不在,那是……那是那幾個男生不會上樹,我才上去取的。”
“就你會上樹!”阿雪狡黠地眨眨眼,“真對人家沒意思?那……是趙璇?馬曉燕?還是常小宇?不會是……丁慧玲吧?”
我尷尬地干笑兩聲,“真不是,你別胡猜了……”
“真不是?”她抓住這句話,不依不饒,“那就還是有喜歡的人,我看你平時女生緣好得很呢?!?/p>
“嘖!”我咂了下嘴,強裝出一副正經模樣,“真沒喜歡的,人緣好那說明我人品好嘛……你看你,一天不好好學習,就想這些事?!?/p>
“喲,”阿雪立刻反擊,“誰不好好學習呀,一天就想著打DOTA?”
我被噎了一下,訕訕地撓撓頭。
說到這兒,倒是想起倆發小攛掇我的話,心里一動,試探著反問:“那你呢?有沒有喜歡的?”
阿雪忽然安靜下來,垂下眼睫想了想,再抬起時,聲音輕得像片羽毛:“有啊?!?/p>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原先準備好的追問全都卡了殼,“誰……誰啊?”
她卻沖我輕輕一哼,扭過頭去:“不跟你說。”
我也想學她,報出幾個可能跟她走得近的男生名字,可話到嘴邊,卻一個都說不出口,最后只好悻悻嘟囔了一句:“不說算了。”
又干坐了一會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電還是沒有要來的跡象。
胸口那團說不清的憋悶勁兒越來越沉,像浸了水的棉花,堵得人透不過氣。我站起身說要回去了。
阿雪跟著站起來留我,我想這其實是客氣話罷了,從小到大和我爸媽去親戚家做客,臨走時主人家也都說“再坐坐?!?/p>
我走到門口,編了個由頭:“真得走了,我爸說下午家里來客,要我早點回去。”
她愣了一下,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只輕聲說:“那我送送你?!?/p>
“不了,上下樓麻煩的?!蔽伊滔略?,彎腰穿好鞋,沒再多看她,推開門就出去了。
下了樓,走出小區大門,我卻并沒急著回家,而是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晃蕩。
十月下旬的天,灰蒙蒙的,像一塊沒擰干的臭抹布壓在頭頂。
市場口那輛破架子車上的烤紅薯爐子,冒著嗆人的煤煙。
幾個小販的吆喝跟念經似的,有氣無力,還混著自行車鈴尖銳的刮擦聲。
旁邊飯館門外的柴油發電機突突響,震得人腦仁兒疼。
我雙手插在褲兜里,踢著路上的小石子,腦子里反反復復,都是阿雪那句輕飄飄的“有啊?!?/p>
唉,她心里果然裝著別人了。
會是誰呢?
多半也是個干干凈凈的城里娃吧。要不是班上的,那……會不會是她小學同學?
我忽然想起上學期開學,那個給她送寒假作業的男生,她當時笑著就跑出去了,還和人家說了會兒話,難道……會是他?
心里像塞了一團亂麻,越扯越緊,理不出個頭緒。
不知不覺,竟晃蕩到了我常去的那家網吧的巷口。
巷子對面的移動營業廳門口,音響正放著吵人的歌曲,看來停電的只是阿雪家那一片。
我摸了摸褲兜,還有兩塊錢,本來想著周一早上,給阿雪買我新發現的醬香餅呢。
算了。
去他媽的醬香餅。
打兩把DOTA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