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大塘村,飛來峰,清風洞。
其實就是一口天然洞穴,約莫兩丈多深,經過了收拾,像是一座小房子。
洞口上方歪歪扭扭地刻著三個字,筆畫丑陋,猶如孩童涂鴉,咋一看,都分辯不清究竟寫的是什么字。
此際洞內亮著燈火,昏黃一片,蘊含著某種光明和溫暖之意。
青狐胡老六便坐于燈下,盤膝而坐,有模有樣。
洞里并不止它一個,靠下首處,一只巨鼠蹲在那里,數根白須翹在嘴邊,有些滑稽的樣子;
在另一側,則是一具慘白的骷髏,空洞的眼窟窿間有幽光閃過,表示它是個活物;
而洞口之外,一片愁云慘霧,影影綽綽的。
陰鬼畏懼于法燈的照耀,卻又有著本能的向往,徘徊不前。
呼!
胡老六張嘴吐出一道氣息,臉上露出喜色,隨即想到了什么,趕緊熄了法燈:“今晚的觀燈法會到此結束。”
巨鼠意猶未盡地問:“胡老六,明晚可再點燈否?”
胡老六把眼一瞪:“都說了,吾乃主上欽命的大總管,爾等應該尊稱我為‘胡大總管’。”
巨鼠雖然不大樂意,但有求于人,于是便叫了聲“胡大總管”。
胡老六很滿意地點點頭:“主上命我看管山頭,賜吾法燈,是要把山上山下,方圓十里的地方都管起來。你們的表現不錯,可那條花蛇精不聽管教,竟敢違逆主上的命令,占洞為王。所以本總管決定,要帶領你們去攻打白花洞,將蛇精驅逐出境。”
巨鼠小眼珠子一轉:“可蛇精力氣甚大,又有劇毒,咱們恐怕打不過。”
其為鼠身,正被蛇類克制,屬于天敵,立刻就感到害怕了。
胡老六冷哼一聲:“怕什么?本總管有法燈在手,定能旗開得勝。只要你們聽從命令,立下功勞,都有獎勵。若膽小怯陣,以后的觀燈法會都沒資格來參加了。”
法燈用特殊神法鑄造而成,蘊含著法韻。觀想燈火間,可得感悟,對于它們這些普通妖邪來說,十分吸引。
胡老六又道:“你們更要明白,只要把山頭管理得好了,哪天主上回來,感到滿意,就可能賜下正統的修行口訣法門。到時候大家有份,共求大道,何不快哉?”
聽到這話,無論巨鼠,還是骷髏怪,以及外面的陰鬼等,登時情緒高漲起來。
齊聲高呼,鬼哭狼嚎:“攻打白花洞!活捉花蛇精!”
胡老六發號施令:“出發!”
一行浩浩蕩蕩奔向白花洞。
此洞實則為一個狹長的洞穴,洞外長著一株老松樹,已經半枯死了,剩下老拙的幾根枝丫伸展。
受到驚動,色彩斑斕的大蛇蜿蜒爬出,蛇首昂然,信子吞吐不定:“胡老六,你們想干什么?”
胡老六舉著法燈,踏步上前:“花蛇精,你有兩個選擇,要么歸順主上;要么收拾東西走人,離開飛來峰。”
花蛇精尖聲道:“你這個叛徒,狐假虎威,我才不怕你。”
胡老六反駁道:“我才不是叛徒!我冒險去到鎮上,求主上賜法燈,把山頭統一管理起來,對大家都有莫大好處。”
花蛇精冷笑:“人是人,妖是妖,向來不兩立。你以為得了法燈,便得了好處?其中一定有陰謀,說不定是以燈為餌,把我們聚到一起,好一網打盡。”
它說得有理有據,鼠妖它們聽著,俱是一驚,面面相覷起來。
見動搖了軍心士氣,胡老六頓時急了:“主上乃真正的仙人,陸地神仙,他要剿滅吾等,哪里需要用什么陰謀詭計?直接出手即可。”
眾妖邪一聽,又覺得有理,下意識地踏前一步,圍聚在胡老六身邊。
花蛇精繼續振振有詞:“此地陰脈天生,乃無主之地。這些年間,大伙兒奔赴而來,各自占據地方修煉,一向相安無事。如今突然跑來個人,要獨占這里。而我們出身相同,本該同心合力,抗御外敵。爾等卻認人為主,毫無骨氣,枉為妖怪。”
對于口水之爭,胡老六還真不怵,桀桀怪笑:“花蛇精,你不懂天時,猶如井底之蛙。得遇仙人,乃是吾等仙緣,可遇不可求。你不識貨不要緊,但不能誤了咱家的道途前程。”
花蛇精大怒,盤踞而起,兇惡地道:“說那么多干甚?盡管放馬過來,看我咬不死你們!”
見狀,胡老六也不多話,示意鼠妖等分頭包抄,一起圍攻。
然而這些妖邪向來懶散慣了,純純的烏合之眾,未經組織訓練,很難凝聚在一起,形成戰力。
尤其鼠妖,天生怕蛇,只虛張聲勢,根本不敢上前。
倒是骷髏怪有心表現,搬起塊石頭砸去,惜乎不中。
胡老六瞧著,心中暗暗著急。它雖然有法燈在手,但此燈并非攻伐利器,而是感悟養神之物,在這般場合,難以派得上用場。
眼前這一戰,可是立威之戰,如果拿不下花蛇精,威信全無,它這個大總管也就當不成了。
當即奮勇上前,身先士卒,近身搏斗。
不料照面之下,差點被一口毒氣噴中,嚇得連忙退縮回去了。
花蛇精穩占上風,不禁譏笑道:“胡老六,就憑你,也配來霸占飛來峰?”
“那我配不配?”
說話聲起,一道人影出現。
淡淡的月光映照之下,但見他身形修長,臉帶病態,一雙眸子卻炯炯有神。
“主上!”
胡老六喜出望外,急奔過去,納頭便拜。
鼠妖之類心存敬畏,紛紛躲到一邊去,一旦勢頭不對,即可逃之夭夭。
花蛇精遭受驚嚇,長長的身子盤縮成團,一時間拿捏不定主意。
陳少游踏月而來,神情淡然地道:“胡老六它們既然選擇歸順于我,為我所用,吾有教無類,自然不會虧待。至于你嘛,既然那么有骨氣,寧死不從,我便成全你。”
聞言,花蛇精渾身一個激靈,急忙松開身子,蛇頭高高舉起,緊接著以首磕地,砰然有聲:“花蛇叩見主上,請主上恕罪!”
陳少游微微一笑:“孺子可教也。”
他在夢中驚醒,沒了睡意,心血來潮之下,就離開小鎮,來到飛來峰上,恰好撞見這一場熱鬧。
對于此峰,隱約間,陳少游似有感應羈絆。
這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意念感覺。
縱然莫測,但必有因由。
暫時搞不清楚,便暗暗留了個心眼。
故而收服這些被陰脈所吸引過來的妖邪陰鬼,放養于此,當做一步閑棋,說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場。
當即決定,就地開壇**,講一場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