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忌憚,讓本該神通百變的戰斗化成了樸實的交鋒。
巡海的劍光劃過噴涌的巖漿,朽木退去,裸露出雪亮的劍光,歸虛純血撬動起裴夏體內的全部靈力,朝著對手全力斬下。
然而禍彘占有的軀殼同樣具備著高超的戰斗素養。
火德流淌,熔巖幾乎替代了手臂,祂根本就不畏懼裴夏的劍。
任由鋒芒斬過,祂不退反進,流火的雙瞳拉出長長的光,澎湃的火德催動他夸張的身體強度,像是戰車一樣沖進裴夏懷里!
都是巡海,可劍鋒相碰,對方劍上的力道卻讓裴夏虎口發麻,鮮血破流。
完全的劣勢!
你刀劍演法,祂也刀劍演法。
你有劍氣,祂也有劍氣。
尤其是在肉身的強度與火德之身的利用上,可以看出對方異常的提防與克制,但即便如此,裴夏仍然節節敗退。
“怎么?還在藏拙嗎?!”
祂怒吼著,臉上的火紋震發出滾燙的光,舉起的長劍劈頭斬落:“那我可不客氣了!”
這一劍劈落,像是平地砸進了火湖,裴夏舉劍抵擋的同時,腳下剔透的地面驟然凹陷,粘稠的巖漿順著地縫噴涌而出,將他整個籠罩在其中。
裴夏吐出喉頭一口粘稠的血沫,被火光灼的有些刺痛的眼睛微微瞇起。
祂開始不耐了。
執掌著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火德之身,對方卻一直保持著某種異樣的戒備與克制,祂好像默認了裴夏具備某種強大的力量可以反制祂。
裴夏正是認識到了這一點,才沒有徑直放棄,直接以死求生去與祂爭奪身體。
他還有拉扯的空間。
終于,竭盡全力的左撐右支,換來了對手更進一步的試探。
再等等,現在還不能用那一招,那是他唯一有可能戰勝此刻這禍彘操控的自己的手段,他必須等到一個更完美的時機。
面對腳下升騰而起,朝著自己撲來的巖漿,裴夏伸手從玉瓊上撫過。
兩枚震火符飛射而出。
祖地巖漿幾乎都成了火德之身的養料,噴涌而出的并非是簡單的熔巖。
當震火符與之碰撞的瞬間,火德中混雜的精純火相便立即被引爆出來,發生了劇烈的爆炸。
裴夏輕呼一聲:“走!”
使用烈陽玄金煉制的兩張踏板就出現在他腳下,乘著爆炸的火浪,他沖天而起!
這就是所謂的機會。
如果對方此時放松大意,那裴夏就能突入近前,用自己最強的一擊,嘗試將這妖孽斬殺!
然而,當飛濺的火浪散去,重新清晰的彼端畫面落入眼中,裴夏不由得怔了怔。
沒有任何大意。
對手似乎根本就沒有考慮過裴夏無法掙脫的情況,在火光之外,祂駕馭著數十丈高的火浪,血紅的臂膀擎握著巡海,如同活物的火德之身正沿著劍鋒,匯成百米之巨的龐大劍刃!
“別跑哦。”另一個裴夏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巨大的火刃輕輕顫動,祂毫不掩飾自己話語中的威脅:“這劍有多大你也看見了,你要是敢跑,我就去斬鎮骨。”
沒有機會。
硬要說的話,這次輕敵的應該是裴夏。
他只想到對方有著如他一般的戰斗技藝,有禍彘算力,有更強的體魄、靈力、以及火德之身。
但卻忘了,在對敵的思路與周密上,他面對的同樣是另一個自己。
龐大的火刃燒灼著空氣,扭曲的視線彼端,黑眸與火瞳對視,裴夏平復好心境。
無法取巧,那就硬來吧!
火刃斬落,恐怖的威勢與熱浪,在劍鋒還未抵達的時候,就已經將裴夏周身的毛發燒干。
漆黑的眼睛里倒映著火焰鋒芒,在極限位置,裴夏踏地而起!
乘著烈陽玄金煉制的踏板,他直接躍上了火劍的劍身。
然而這火德之力又豈是尋常的巖漿能夠比擬的,那精心準備的踏板,幾乎每一息都在消融剝落。
先是妖獸吞食的黑土,然后那江湖之中被奉為至寶的烈陽玄金也飛快融化,裸露出核心中用以操控的法寶飛針。
那針裹滿了烈陽玄金的熔煉后的精華,一時間倒也能勉強支撐。
可數枚長針要如何承載裴夏?
根本就做不到。
裴夏的雙腳整個沒進了火德之力鑄成的劍身之中。
吸取了整個火脈祖地的火德之身,其強度在禍彘的算力中甚至能摧毀鎮骨,哪怕對手未盡全力,光是這份純粹的火相,就能瞬間將裴夏的雙腳融化!
這頃刻時間,裴夏只來得及做了一件事。
他從玉瓊中取出了那只略顯陳舊的酒囊。
毫不猶豫地取下木塞,裴夏將其中的酒水高高灑出。
一股雄渾浩瀚的氣,以近乎蠻橫的姿態擠進了裴夏的斷膝與火德劍刃之間!
是藏在酒囊之中,那陳風采贈予的豪氣!
陳惡曾經向裴夏展示過他證道境的豪氣修為,他不知道作為陳惡的師父,陳風采的修為究竟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陳惡自己也說過,酒囊之中的豪氣強橫,還要在他之上。
這股力量確實霸道,哪怕在層次上并不如此時的火德來的精純,可仍舊悍不畏死地沖擊在了火刃上。
五德八相并不是禍彘的力量,裴夏更清楚,這份堪稱逆天的煉體之法源于一部名為“撐天”的古法。
九州地脈之祖所蘊含的力量幾乎是無限的。
可火德之身代表的撐天古法卻是有極限的,因為古法本身就是一種缺陷法,撐天也好,武獨也罷,永遠無法抵達十二境中的最后一境。
這也就意味著,陳風采的豪氣在整個九州地脈面前或許不值一提,可在局部戰斗中對抗火德,卻未見得一觸即潰。
只不過因為體量上的差距,陳風采贈裴夏的這一縷豪氣并不足以完全抵消對手龐大的火刃,它刺破熔巖,以悍不畏死的氣勢拖著裴夏的斷膝逆浪向前,同時自身也在飛速地消耗!
但對此時的裴夏來說,這就已經足夠了。
雙腿完全失去了知覺,但裴夏卻根本不在意。
那只傾瀉出豪氣的酒囊仍舊在他手中,直到豪氣拖著他逼近那個烈焰纏身的人影,他才將酒囊完全扔了出去。
同時,雙手一齊,擎握住了手中的巡海劍。
失去了豪氣的掣肘,一道古樸的劍氣從那酒囊中緩緩流瀉出來。
那是裴夏靈力顯化時,無意識激發出的最后一道劍氣,因無法制衡,在突破的最后關頭,他只能將這道劍氣封入酒囊,借助陳風采的豪氣與之抗衡。
而此刻,劍氣脫困,一種與撐天相對的,睥睨的無形劍道,正如同狂風般匯入裴夏手中的長劍!
巡海拖曳,劍氣破入火德,從那巨大的火劍上撕開了一道長長的裂口。
當兩人近在咫尺,他拼盡全力揮舞出如今最強的一劍!
沖破分濺的熔巖,面龐被燒透,在森然的白骨映襯下,裴夏面色猙獰,如同厲鬼。
撐天戰武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