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
沈董事長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震驚和不可思議。
他死死盯著沈月魄,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這個女兒。
斷盡親緣?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她要的,不是錢財,不是地位,不是沈家的補償或愧疚,而是徹徹底底的切割。
“不可能!”
沈董事長幾乎是脫口而出,斬釘截鐵。
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
“月魄,你是我沈家的血脈,這點誰也改變不了。族譜必須入,什么斷親緣,絕無可能!”
他拍案而起,胸膛劇烈起伏。
他看著沈月魄,仿佛在看一個試圖掙脫牢籠的叛逆孩子:
“爸爸知道你介意雨柔,若你不愿看見她,爸爸可將她送回青川!”
沈月魄聽著沈董事長斬釘截鐵的拒絕和那看似妥協(xié)的提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向前逼近一步,清亮的眸子如同寒潭,直視著沈董事長;
“沈雨柔所做之事,你真的毫不知情?”
沈董事長聞言,身體猛地一僵。
他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縮了一下,嘴唇微微翕動,卻沒能立刻發(fā)出聲音。
那短暫而明顯的遲疑,還有瞬間閃躲的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他或許沒有掌握所有的細節(jié),或許還在自欺欺人地編織理由,但他絕非一無所知。
他只是選擇了相信那個他傾注了十八年感情的女兒,不惜一切代價去保護她。
沈月魄看著沈董事長臉上那無法掩飾的心虛,嘴角細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呵。”一聲極輕的嗤笑,在寂靜的書房里顯得格外刺耳。
“我的要求,請您好好考慮。”她不再看沈董事長那張瞬間變得蒼白難看的臉。
“沈家祖宅的兇局,拖得越久,反噬越強。牽連的,也不僅僅是您這一代人。”
“與我斷親緣,于沈家是割舍一個異類;于我是斬斷一段孽緣。兩相便宜。”
說完,她不再逗留,轉(zhuǎn)身,毫不猶豫地拉開了書房的門。
門外等候的管家老王被突然出現(xiàn)的沈月魄和她周身那股拒人千里的寒意驚得后退半步。
沈月魄目不斜視,青灰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
關(guān)門聲在身后響起。
沈董事長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踉蹌著跌坐回寬大的真皮座椅里。
兇局……
他沉默了許久,最終,他深吸一口氣,拿起內(nèi)線電話,聲音嘶啞:
“望川,來書房一趟。”
很快,沈望川推門而入。
他敏銳地察覺到書房內(nèi)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爸?”沈望川走近,擔(dān)憂地喚了一聲。
沈董事長沒有立刻看他,目光失焦地望著前方虛空,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月魄剛才來找我。”
沈望川心頭一跳:“她來做什么?”
他心中升起不祥的預(yù)感。
“她……”沈董事長艱難地吐出字句,“她提出了兩個條件。第一,她不入沈家族譜。”
沈望川一愣。不入族譜?
她竟愿意放棄沈家大小姐的名分,放棄繼承權(quán)?
“第二,”沈董事長的聲音更低了,“她要求與沈家徹底斷親。從此形同陌路,再無瓜葛。”
“斷親?!”
沈望川失聲驚呼,臉色驟變。
沈董事長疲憊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將沈月魄最后的話復(fù)述出來。
沈望川如遭雷擊。
青川祖宅、兇局、反噬?!
他腦海中瞬間閃過在蘇家后院目睹的那震撼一幕。
沈月魄鎮(zhèn)壓萬葬坑時的手段,絕非裝神弄鬼。
她的警告,絕非空穴來風(fēng)。
“爸!”沈望川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的話……恐怕是真的,我在青川親眼所見。”
他急切地將青川發(fā)生的事情,快速地告訴了沈董事長。
沈董事長靜靜地聽完。書房內(nèi)陷入長久的死寂。
沈望川看著沈董事長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五味雜陳。
他沉默片刻,才開口:
“爸,既然她提到祖宅兇局,此事非同小可。我立刻去請幾位有分量的大師,明日……不,今晚就啟程去青川,務(wù)必請他們好好看看祖宅風(fēng)水。若真有兇局,必須盡快化解。”
沈董事長點了點頭,“好。”
沈望川得了指示,立刻轉(zhuǎn)身準(zhǔn)備去安排。
就在他即將拉開門離開時,身后傳來沈董事長低沉得幾乎聽不清的聲音:
“望川……”
沈望川停住腳步,回頭。
沈董事長沒有看他,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仿佛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兒子訴說:
“我不想和她斷親緣……”
他頓了頓,“不是因為她如今的本事有多大……”
“我是真的想彌補她,想讓她認祖歸宗,堂堂正正做沈家的大小姐。”
他的聲音哽了一下,眼中似乎有水光一閃而過,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可如今看來她所求的,恰恰是沈家最給不了她的東西,自由和清靜。”
沈董事長緩緩閉上眼,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吐出那最后幾個字:
“我們沈家對不起她。不入族譜也罷,斷親也罷,或許對她而言,才是解脫。”
“沒有沈家,她只會飛得更高,更自在。”
話音落下,書房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董事長靠在椅背上,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沈望川站在門口,握著門把手的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
若說此前他一直認為沈月魄是在故作清高,佯裝對沈家家產(chǎn)毫不在意。
那么此刻,他已然確信,她對這些,是真的不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