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年輕女子的魂魄。
她穿著一條白色的碎花裙子,身形單薄透明。
魂體上布滿了新舊交疊的青紫色淤痕,尤其是脖頸處,一道深紫色的勒痕觸目驚心。
她的長發(fā)凌亂地披散著,遮住了大半張臉,但從散落的發(fā)絲間隙,能看到她空洞麻木的眼神,以及已經(jīng)干涸發(fā)黑的血跡。
她死死地跟隨在男子身后,魂體散發(fā)出的怨氣,正是籠罩整個小區(qū)的源頭。
男子見沈月魄不答話,只是用一種讓他渾身發(fā)毛的眼神看向他身后。
酒意和兇性一起涌了上來,打開門,伸手就要推搡沈月魄:“問你話呢!啞巴了?滾……”
“滾”字還未出口,沈月魄動了。
她甚至沒有看那男子一眼,只是左手并指,在虛空中一劃,將女鬼收入輪回戒。
門內(nèi),那粗壯男子只覺得眼前一花,似乎看到金光一閃,隨即一股沒由來的寒意讓他打了個哆嗦。
他根本沒看清沈月魄做了什么,只覺得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女人無比邪門。
沈月魄這才將視線落回男子臉上。
“生前作惡,戕害人命,”她的聲音如同萬年寒冰,清晰地砸在男子心頭,“不受人間律法制裁,真以為能逍遙法外?”
男子聞言,臉色一變,酒醒了大半,吼道:
“你……你他媽胡說八道什么?!滾!再不滾老子……”
沈月魄根本不給他叫囂完的機會,繼續(xù)說道:“等你死后入地府,自有陰司審判。
“酆都大殿之上,孽鏡臺前,善惡終將無所遁形。”
“那些陽間逃過的刑罰,陰司會一筆一筆清算——
刀山火海,油鍋劍樹,十八層地獄的酷刑,會讓每一個惡徒明白:
天道輪回,報應(yīng)不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她每說一個字,男子臉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仿佛那些恐怖刑罰已經(jīng)加諸己身,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背心。
“你……你……”男子指著沈月魄,恐懼徹底壓倒了兇戾。
沈月魄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惡心,轉(zhuǎn)身便走。
“站住!你給我說清楚!你他媽到底是誰?!”男子被她的話嚇得魂飛魄散,又驚又怒。
一股邪火沖上頭頂,加上酒精的刺激,竟然怒吼一聲,沖出家門,伸手就想去抓沈月魄的肩膀。
沈月魄頭也未回,仿佛背后長了眼睛。
就在那只手即將碰到她肩膀的瞬間,她腳下步伐未停,只是右臂看似隨意地向后一拂。
“砰!”
一聲悶響。
那男子,整個人毫無抵抗之力地橫飛出去,重重砸在樓道對面的墻壁上。
“呃啊!”
男子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慘嚎,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肋骨劇痛,像一灘爛泥般滑落在地,蜷縮著身體,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我的兒啊!”
屋里的老女人聞聲沖出來,看到這場面,頓時目眥欲裂,“你是誰?!憑什么打我兒子?!”
她歇斯底里的吼叫聲在樓道里回蕩。
沈月魄腳步絲毫未停,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樓道盡頭。
她讓林澄從輪回戒出來,給他貼了張符。
林澄的魂體頓時化作一縷青煙,朝著小區(qū)監(jiān)控室飄去。
直到確認所有記錄都被抹去,沈月魄才回到自己家中。
沈月魄走到客廳中央,將女鬼從輪回戒中放了出來。
一道微弱的白光從中飄出,落在地板上,緩緩凝聚成形。
沈月魄沒有立刻說話,她從隨身的符袋中取出一小截安魂香。
她點燃線香,將其插入一個小香爐之上,放在女鬼面前的地板上。
裊裊青煙升起,帶著安神定魄的氣息,環(huán)繞著女鬼虛弱的魂體。
沈月魄這才在旁邊的沙發(fā)上坐下,目光平靜地看著她,聲音是難得的平和:
“現(xiàn)在安全了。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女鬼的怨氣似乎被那安魂的香氣安撫。
怨氣緩緩散去,她終于恢復(fù)了本來的模樣。
長發(fā)如瀑般滑落肩頭,露出一張年輕卻蒼白的臉。
她的眉眼清秀,依稀可見生前的靈動,只是如今蒙著一層死寂的灰白。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怨恨褪去后,只剩下無盡的哀傷。
她的嘴唇無聲地開合了幾下,才發(fā)出微弱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我……我叫…李窈……”
“那個男人……是我老公張強……”李窈的魂體劇烈顫抖起來,“他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逼我離婚。可我的孩子才三歲,我不愿意離婚……”
“他就打我,從開始的推搡到拳打腳踢……越來越狠……”她下意識地抱緊自己。
“那天,他又喝醉了,那個女人打電話來,他嫌我礙眼,掐著我的脖子,把我……把我往死里打……”
她痛苦地捂住自己脖頸上那道深紫色的勒痕,聲音充滿了絕望:
“我……我拼命掙扎,求他看在孩子的份,放過我,我愿意離婚。可……可他像瘋了一樣……最后……最后……”
李窈說不下去了,魂體不斷地顫抖,死前的痛苦仿佛再次降臨。
沈月魄靜靜聽著,清冷的眸子里寒意凝結(jié)成冰。
李窈強忍著巨大的痛苦和怨恨,繼續(xù)說道:
“他打死了我,我婆婆她是醫(yī)院急診科的,她回來看到后,沒有報警……沒有叫救護車,”
“她和她兒子一起把我抬到床上,將我送到醫(yī)院,改了我的病歷……說我是突發(fā)心梗猝死……”
“還有…還有樓道的監(jiān)控……”李窈的恨意如同實質(zhì)般洶涌而出,“是張強他爸花錢買通了物業(yè)的人,刪掉了所有的證據(jù)!”
“我想報仇…我想殺了他們,一個不留!”李窈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fā)出駭人的紅光,濃郁的怨氣再次翻騰。
“可我…我太弱了,我連碰到他們都做不到。”
“我的怨氣只能讓他們感覺到冷,只能讓他們做噩夢。我…我不甘心啊!我舍不得我的孩子…也舍不得我的父母…”
說到孩子和父母,李窈的怨氣中又充滿了擔(dān)憂和痛苦,魂體再次在瀕臨失控的邊緣。
沈月魄伸出手指,指尖靈光點在安魂香上,讓那安魂的香氣更加濃郁,強行撫平李窈狂暴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