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蘇枝意是真沒想到,陸羨會如此嫌惡她。
絲絲縷縷的疼往胸口上涌,可她還是挺直脊背,揚了揚下巴。
“陸大人盡管放心,就算您不說,我也不想被人知道,我和您有過什么過往。”
“呵。”
陸羨低嗤一聲。
那笑聲里滿是嘲諷。
他上前半步,字字清晰:“好,希望謝夫人言而有信。”
蘇枝意哪里不明白,陸羨就是要將她困在這眼皮子底下,日日看她俯首謀生的笑話。
可她卻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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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枝意做好了被陸羨時時刁難的準備,可接連兩日過去,她連他的影子都沒見到。
樓里的姑娘私下閑談,說北鎮撫使大人事務繁忙,一年到頭也來不了聽雪樓幾次。
蘇枝意暗自松了口氣。
那是好事啊!
漸漸地,她也摸熟了這里的規矩。
樓里的姑娘們若是身子不適,便會來找她看診。
這日,她剛給花魁慕顏診完脈,將寫好的藥方,就見一個身著錦袍的男人闖進來。
慕顏來了癸水,身子不適,實在應付不了男人。
她朝著鴇母搖了搖頭,可鴇母卻勸不住那位公子。
男子的嗓門越提越高:“怎么,是看不起我季某,覺得我付不起銀子?”
見男人鬧事,慕顏沒法子,只能強撐著起身,忍著腹痛上前招呼。
“季公子息怒,奴家這就來伺候您。”
男人見到美人,手已經放肆游走了。動作嫻熟,一看就是風月場的常客。
蘇枝意見狀想離開,男人卻注意到了她。
“新來的?”
慕顏忙到圓場,“季公子誤會了,她不是樓里的姑娘,她是大夫,專門給姐妹們看診的。”
“女大夫?”
季明堂愣了一下,隨即嗤笑出聲,輕蔑道,“女人家湊什么熱鬧做大夫,丟人現眼!不如跟了我,回府做我小妾,保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他說著就去抓蘇枝意的手腕。
蘇枝意驚得往后躲,卻被他牢牢攥住,掙脫不開。
這時,侍女端來酒杯,季明堂拿起一杯就往她嘴邊遞:“陪本公子喝了這杯。”
“公子放手!我不會喝酒。”
蘇枝意用力偏頭,酒杯“哐當”摔在地上,酒水灑了一地。
季明堂頓時怒了,揚手就給了蘇枝意一巴掌。
蘇枝意的臉頰瞬間紅了一片,很快就腫了起來。
“賤人,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今天不止要你喝,還要你光著身子喝!”
蘇枝意的臉已經腫了起來。
慕顏嚇得臉色發白,連忙跪下來求饒:“季公子息怒,她不懂風情,沖撞了您,您別跟她一般見識,還是奴家來伺候您吧!”
“滾開,有你什么事?”
男人一腳踹開慕顏,眼神兇狠地盯著蘇枝意。
角落里的陰影里,一道身影始終靜立著,將這里發生的事情盡收眼底,卻沒有動。
眼看季明堂的第二巴掌即將落下,另一道身影從門外跨步進來。
一聲厲喝震住了全場:“住手!”
趙世杰走上前,不動聲色地將蘇枝意護在身后。
他的臉上事溫文爾雅的笑:“季公子何必為了這點小事動怒?
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方才若是有得罪你的地方,我趙某替她向你賠個不是。”
季明堂臉色變了。
他再蠻橫,也不敢招惹趙世杰。
畢竟對方是忠勇侯府的世子,家世顯赫,他犯不著為了一個女子,跟這樣的人物結下梁子。
他悻悻地收回手,強撐著面子冷哼。
“今日之事,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跟她計較了。”
“季公子打了人,一句不計較就走了?怕是不太妥當吧?”
“你想怎么樣?”
趙世杰挑挑眉,沒說話。
季明堂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還是咬咬牙。
他從懷里掏出一疊銀票拍在桌上,狠狠瞪了蘇枝意一眼,轉身甩袖離開。
趙世杰拿起桌上的銀票,遞到蘇枝意面前:“這是他賠給你的醫藥費,你收下。”
蘇枝意捂著發燙的臉頰,抬頭看向眼前的人:“多謝公子今日出手相助。”
“蘇姑娘,你不認得我了?前幾年在宮里的賞花宴上,咱們曾見過的。你還幫我看過我母親的舊疾方子。”
蘇枝意一愣,仔細打量著眼前人,片刻后才恍然認出。
“趙公子,別來無恙。方才是我失禮了。”
趙世杰擺了擺手,熟稔著開口:“蘇姑娘不必如此見外,喚我懷遠便好。
只是我實在意外,竟會在聽雪樓遇到你……蘇姑娘?這幾年你去哪了?”
蘇枝意垂眸抿了抿唇,沒接話。
趙世杰也知自己問得唐突,便不再追問。
只是他心里已漸漸有了猜測。
想起蘇敬之鋃鐺入獄,蘇家那位柳氏素來跋扈,想來蘇家已經是個破敗戶。
否則前太醫令的千金,怎會出現在這風月場所。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蘇姑娘是在此處……謀生?”
蘇枝意指了指手中的藥箱,“的確在這里謀生。樓里姑娘們偶有不適,我便來為她們看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趙世杰松了口氣。
“這里的姑娘們常能得客人打賞,蘇姑娘在這兒做事,想必也有份例?”
蘇枝意搖了搖頭:“我只是給姑娘們看診,領固定月錢,無人給我銀兩打賞的。”
趙世杰聞言,當即笑道:“這有何難?我稍后便去與鴇母說,往后我給聽雪樓的打賞,單獨留一份給蘇姑娘,就說是謝你看診的辛苦錢,她們定然不敢私扣。”
蘇枝意心中微動。
她如今正是缺銀錢的時候,趙世杰的這番好意,她沒有理由拒絕。
她抬眼看向對方,輕聲道了句:“那就多謝趙公子了。”
兩人又站在廊下閑聊了幾句,多是趙世杰問些她如今的境況。
蘇枝意撿著無關緊要的話回應。
她未曾察覺,不遠處的陰影里,那道從方才起就靜立的身影,周身的氣息更冷了。
蘇枝意回到自己的小屋,立刻端來冷水浸了帕子敷臉。
季明堂那一巴掌力氣極大,半邊臉頰又紅又腫,就連耳根子都在發燙。
她必須盡快用冷敷消腫。
若是這副模樣回府,李媽媽和春桃見了,定然要追問不休。
徒增她們的擔憂。
“蘇姑娘,媽媽讓你去攬月閣一趟,說是要你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