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等等!”
林清梔生怕她越說越過火,連忙開口打斷道,“季寒川昨天沒回來。”
“啊?沒回來?”周燕疑惑的嘟囔著。“咋回事呢,不應該啊。”
林清梔張了張嘴,剛要回應。
維修班的戰士小徐滿頭大汗的跑了進來。
“林技術員,可找到你了!跟我去一趟地里行嗎,拖拉機趴窩了。”
林清梔聞言,沒有絲毫猶豫,跟著小徐就走了。
周燕看著她急匆匆的背影嘆了口氣。
這閨女兒啥都好,就是這腦袋里,怎么全裝的是鐵疙瘩呢。
二人一路向前走,途徑駐地辦公室。
季寒川站在門口,把受災情況交給了于衛國。
目光掠過林清梔的背影時,皺眉跟了上去。
田地里,氣氛已經十分焦灼。
維修班的小戰士被嬸子圍在中間,額上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淌。
張建軍張連領著一隊戰士,手拿鐵鍬等在一旁,像是來幫忙開荒的。
“小孫,你到底行不行啊?”
“這都耽誤多久了,這地還翻不翻了?”
“能不能趕緊讓老吳來啊,讓小孫在這里算怎么回事啊。”
“......”
嘰嘰喳喳的議論聲越來越多,小戰士拿著扳手的手都抖了抖。
張建軍站起身來,抬手示意,“大家不要這么著急,總要給我們小年輕一點成長機會嘛。”
“小孫,你繼續檢查著,我們先人工翻地。”
大家聽到張建軍這么說后,也就各自拿著鋤頭散開了。
讓了一條道出來后,林清梔終于看到了這個大鐵牛的原貌。
小孫抬袖擦了擦額間的汗水,見到林清梔后,就像見到了救星。
“林技術員,你快來看看,油路電路我都檢查了,但是就是發動不起來。”
眾人聽到這話,都紛紛回頭張望。
結果在見到來人是一個年輕姑娘時,頓時又涌上前。
“不是,你們維修班的怎么回事,來個姑娘是什么意思啊?”
“這細皮嫩肉的能修拖拉機?”
“花瓶湊什么熱鬧,修壞了賠得起嗎?”
“張連,你快來看看,怎么找了個姑娘來,這不是瞎耽誤功夫嗎?”
質疑和不滿如同潮水般涌來。
小徐急的大聲解釋:“大家別看不起人啊,林技術員本事大著呢。”
“小到趴窩的卡車,大到通訊設備,還有食堂的壓面機,都是她修好的。”
林清梔對周遭的嘈雜聲充耳不聞,冷靜的詢問著小孫檢查過的細節。
小孫都一五一十的回答,抓了抓頭發,“林技術員,該排查的我都排查過了,可就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
林清梔邊聽邊蹲下檢查,翻了翻工具箱,準備上手檢修。
“別動!”
一個粗嗓門的農工攔住她,“這家伙金貴著呢,碰壞了你賠不起。”
“讓她試試。”
聞訊趕來的張建軍看到眼前的局面開口道。
“張連,這可是我們島上唯一一個拖拉機,要是壞了,這么寬的地,可就要全人工了。”農工皺眉提了一句。
“維修技術不分男女,而且林技術員的手藝是得到過老吳認可的,大家不要有偏見。”
張建軍轉眸盯著大家,擲地有聲。
眾人見他略帶怒意的一番話,勉強讓開了一條路。
林清梔蹲下身,神情專注的檢修著零件,仿佛天地間只有她與這臺機器。
過了約摸一刻鐘,林清梔的眼神露出一絲欣喜。
油路堵塞?離合器片?
拆下來看看!
林清梔著手拆卸頑固的螺絲,又迅速清理銹點以及斷點,小孫也蹲下身,跟著她的步驟進行。
兩人配合的愈發默契,直到重新擰緊螺絲,清理完畢。
小孫坐上拖拉機,嘗試再次啟動。
‘突突突——轟!’
拖拉機發出一陣比之前有力得多的轟鳴,排氣管冒出陣陣黑煙,車身也明顯抖動了起來。
“成了!”小孫欣喜的大喊,敬佩的看向林清梔。
“林技術員,你還真有兩下子啊!”張建軍見到這一幕,轉頭驚詫的看向她。
林清梔聽著拖拉機的動靜,卻緊皺眉頭,盯著發動機的底部側耳傾聽。
眾人看到拖拉機好了,各個都面露喜色,沒人再提起林清梔的不是。
然而,就在這喜悅的氣氛達到頂點的時候。
拖拉機在持續轟鳴了幾十秒后,突然像是被額住了喉嚨。
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咯噔’聲后,緊接著徹底熄火。
儀表盤上的燈都徹底暗了下去。
現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引擎冷卻時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這下真成了名副其實的大鐵牛了。
短暫的寂靜后,伴隨而來的是更強烈的質疑和怒吼。
“我就知道,女人根本靠不住!”
“瞎指揮,這下徹底完蛋了!”
“大家冷靜,我可以修好!”林清梔的聲音被淹沒在人潮中。
電光火石間,有人開始推搡,張建軍連忙擋在林清梔面前,卻被逼得步步后退。
一個重心不穩,她摔在地上,額角磕到了地上的石頭。
頓時冒出鮮紅的血珠。
“夠了!不要再鬧了!”張建軍見此,連忙大喊了一聲。
“安靜!”
就在這片混亂達到頂點時,一個低沉而極具穿透力的聲音響起。
季寒川撥開人群,一步步走了過來,軍裝沾滿塵土,下頜緊繃,深邃的眼眸中翻滾著怒意。
他走到林清梔身邊,先是垂眸看了一眼被拆開的齒輪箱,以及她額頭上的血珠。
然后,他抬起眼,視線掃過激憤的眾人。
最后落在臉色蒼白,卻依舊倔強坐直身形的林清梔身上。
“誰動的手?”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令人膽寒的壓迫感。
現場一片死寂,方才還氣勢洶洶的農工們,都紛紛避開了視線。
“沒人承認?”季寒川的聲音冷硬如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那就通通蛙跳五公里,現在,立刻,馬上!”
處理完源頭,季寒川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林清梔身上。
以前只覺得她是個驕傲蠻橫的性子,原來還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他走到她面前,彎下腰,向她伸出了手。
手掌寬厚,指節分明,帶著常年握槍留下的薄繭。
林清梔看了他一眼,單手扶著拖拉機勉強站了起來,紅眼盯著寂靜無聲的眾人。
“大家對我有意見,覺得我修不好,那你們就另請高明吧!”
“我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