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凜抓著溫梨初的手臂，直接放到水龍頭下。

“嘩嘩”的水流濺落下來，兩人的衣袖都被打濕了。

謝凜竟然真的幫她“洗”了手臂……

他就那么在意……

溫梨初望著謝凜俊美分明的側臉，忍不住又開口，“你就不好奇，我被誰碰了嗎？”

她又重提了剛才的話題。

仿佛只有這樣，溫梨初才有“扳回一局”的感覺……

謝凜側頭看她，眼睛瞇了起來。

男人身上散著一股攝人的氣息，他狀若平常地點了點下巴，聲音很淡，“你繼續說。”

不知怎么的，溫梨初的心跳加快了。

她垂眼，硬著頭皮說道，“就是前段時間的事……”

她認真地回憶起來，一方面她想膈應謝凜，另一方面她自己也覺得那晚的事很荒謬，“我不知道吃了什么東西，吃嗨了……大晚上的遇到個男模，他把我帶到了酒店，然后……”

是被周亦臣綁架那晚的事……

溫梨初至今還不知道那晚的男人是誰，只是猜測大概是男模。

她半真半假地敘述著，卻聽到謝凜輕輕地嗤了一聲。

男人緊接著打斷她，聲色薄涼，“你是在裝傻，還是真的失憶了？”

溫梨初抬眼，不解地看他，“你什么意思？”

謝凜的眼睛折射著淡淡的光暈，“男模？”

他哼笑，“我在你眼里，原來和男模差不多？”

溫梨初聞言，瞳孔瞬間震顫。

她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那天晚上的……是你？！”

謝凜深深地看著她，然后頷首。

“你為什么不早說？”溫梨初又氣又惱。

這人那晚突然出現，和她一夜瘋狂，然后又一聲不坑地跑了，留她一人猜來猜去……

“我以為，”謝凜垂著眸睨她，“這種事沒必要明說——”

他低沉如酒的聲線，仿佛糅雜了幾分若有若無的曖昧，“你對我的身體，不應該很熟悉嗎？”

這話聽得溫梨初耳廓發燙。

下一秒，謝凜關上了水龍頭。

水流聲消失了。

謝凜也松開了她的手。

“洗干凈了。”謝凜轉身便要開門，“出去吧。”

于是，兩人一前一后出了洗手間。

他們的神色都已恢復如常，然后重新回到大廳。

宴席差不多結束了，接下來的流程——

要把外婆的骨灰送進墓園。

溫梨初今天穿了一身黑，黑色襯衫配黑色半身裙。

離開大廳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外婆的遺像。

照片中的外婆翹著唇角，笑容和藹。

沒有憔悴，沒有病氣，沒有憂慮，只是單純地笑著。

她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視線，然后跨出別墅大門。

剛走到花園里，她卻被殷語柔叫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我剛剛看你在謝凜面前，一直板著臉，”殷語柔壓低了聲線，神色擔憂地開口，“其實謝凜今天真的很夠意思了，你別在他面前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殷語柔一張口，便是謝凜謝凜的……

溫梨初眉眼低垂，眼底閃過幾分不耐。

殷語柔見她沉默，不由解釋道，“其實這種喪禮場合，謝凜很少出席……結果他今天不僅準時來了，等會連墓園也要去——”

“這難道不是很夠意思？”

溫梨初在心里嗤笑一聲。

“而且，剛才宴席上你被胖子欺負了，他那么維護你，給足了你面子……”殷語柔又說道，“我看著，他對你還是不錯的。”

溫梨初忍不住睨她一眼，依然不為所動。

謝凜今天確實給足了殷家面子。

但如果殷語柔知道，前些天謝凜還冷酷地找自己興師問罪，非要讓自己給夏疏影賠罪……

她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嗎？

謝凜的心不在她這里，愛也不在……

只會偶爾施舍一些極具迷惑性的“溫柔”。

殷語柔被他騙到了，溫梨初可不會。

她已經百毒不侵，吃盡教訓。

“不管怎么說，等會你們坐一輛車去墓園，別鬧得太僵了。”

殷語柔最后這般叮囑道。

去墓園的路上，溫梨初和謝凜坐同一輛車。

半路上，天空卻突然變得陰沉，緊接著細密的雨絲從天而降。

這般沉郁的天氣，就像溫梨初此刻的心情。

她坐在車上，垂著頭一言不發。

謝凜也沒主動找她說話。

兩人一路沉默著到達墓園。

下車的時候，迎面的冷風出來，溫梨初下意識地一抖，全身的寒毛瞬間直豎起來。

突然間，她聽到一聲響——

一把黑色的大傘，撐開在她的頭頂。

謝凜緊握著傘柄，雨傘朝溫梨初傾斜了幾分。

這讓溫梨初不由想起了殷語柔剛才說的話——

今天的謝凜，確實沒有之前那么“討人厭”。

也許是外婆去世，他突然“良心大發”了吧……

溫梨初沒有拒絕謝凜給自己撐傘。

兩人的肩膀不得不緊挨在一起，并行走進墓園里。

最后的儀式——

溫梨初站在黑壓壓的人群之中，親眼看著外婆的骨灰被封存進墓地。

徹底結束了。

她送走了外婆……

哀傷的情緒總是一陣一陣，溫梨初本來以為自己的哀傷已經減淡，但站在墓園的此時此刻——

難以言說的悲慟又涌了上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墓園。

雨仍舊在下。

謝凜的傘依然籠罩在頭頂，如影隨形。

回到車上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一滴眼淚猝不及防地從眼眶里滑落出來。

一轉眼——

她便看到謝凜就坐在自己身旁，眸色沉靜溫和地看著她。

溫梨初對上他的眼睛，怔怔地開口，“是不是該回去了？”

謝凜搖了搖頭，聲色輕輕，“不急。”

下一秒——

男人突然拿出一塊疊得整整齊齊的名貴手帕，然后手探了過來。

柔軟的手帕拂過溫梨初的面頰，擦掉了她的眼淚。

謝凜的動作很輕柔，有那么一瞬間——

溫梨初生出一種“她在被溫柔對待”的錯覺。

“哭夠了？”謝凜沉聲問。

溫梨初的眼淚已經被擦干，她點點頭，“嗯”了一聲。

“真的？”男人眉目微微上挑，他淡道，“別讓我發現你偷偷在哭。”

“才不會……”溫梨初的聲音很輕，尾調不自覺地上揚了。

“你最好是。”

突然之間，謝凜的手機鈴聲響了。

他拿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屏幕。

溫梨初也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卻正正好好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

這是夏疏影打來的電話。

溫梨初臉上沒什么變化，只是——

剛剛那股不真實的感覺終于消失了，這才是真正的現實……

謝凜并沒有避著溫梨初，直接接起了電話——

夏疏影清脆爽朗的聲音頓時傳了出來。

“謝凜，你在哪兒？”

溫梨初也恰好能聽到幾分聲音。

謝凜面色不改，言簡意賅，“在忙。”

夏疏影：“那你現在能來醫院嗎？”

謝凜聞言，好看的眉頭輕輕蹙起，“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嗎？”

“不是。”夏疏影立馬否認，“其實我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最近在醫院躺得都快發霉了，不過師傅一直不同意我出院——”

“今天她終于同意了，”夏疏影的聲音染著雀躍，“我想今天就出院，你趕緊來醫院接我出院好不好？”

聽到這里，謝凜下意識地瞥了一旁的溫梨初一眼。

很短暫地看了一眼，幾乎很難捕捉。

他立馬收回視線，眸色沒有什么起伏，男人的薄唇微微掀開，剛準備說話——

溫梨初卻眸光一動，她猝不及防地上前，肩膀快要碰上男人的肩膀，然后伸長了手，指尖用力地點在了謝凜的手機屏幕上。

“嘟”的一聲。

夏疏影的電話就這樣被溫梨初當場“按斷”！

謝凜抬起眼，神色微怔地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