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儀對瓷器的興趣不大,她的注意力被院子里角落一堆不起眼的小東西給吸引了,幾個巴掌大的陶瓷小人。
做工有些粗糙,形態各異,但表情看起來非常的憨厚。
應該是個什么擺件。
“這小人是干嘛的?”許思儀忍不住好奇,指著那堆東西問道。
邊上一個正在干活的人看了一眼,不太在意的說道:“那個啊,不值錢,批發貨,小姑娘喜歡就拿去玩吧。”
“不好吧?要不然我買幾個吧?”許思儀低著頭,挑了三個出來。
兩男娃娃,一個看起來表情有些生氣,一個正在倒立。
女娃娃則是坐在地上鼓掌。
“沒事沒事,你拿著玩就是了。不要你錢的。”老頭的普通話帶著非常濃重的口音。
許思儀聽著費勁。
想了想就拿著挑出來的三個娃娃放到了胖子拎著的籃子里。
“這什么玩意?”胖子低頭看了一眼。
“墻角擺著的,說送我玩了。”
胖子拿起來看了看,心說這玩意可不得送你怎么著,就差在腳底下寫著義烏出品了。
許思儀轉頭去看吳邪,就看到他正坐在一個洗海瓷的老頭面前,不知道在聊什么。
但老頭看起來不太愿意搭理他的樣子。
付完錢之后,他們就用裝魷魚干的袋子裝著這些東西。
回到醫院的時候,許思儀就看到蘇難正冷著臉站在一樓看著她。
許思儀抿了抿嘴,抬起頭看向吳邪和胖子求助。
胖子噗嗤一下就笑了:“你這慫勁兒還學人家叛逆呢?我要是你現在就往地上一躺,捂著眼睛就說自己眼睛看不見了,然后你就哭,她保準不打你了。”
許思儀嘴角抽了抽。
她還想要點臉來著。
還不等她往下躺呢。
蘇難就大步的走到了他們的面前,看都沒有看吳邪一眼,跟拎小雞崽子似的,揪著許思儀的后脖領子就給她揪走了。
“吳邪...吳邪...救我啊....胖子...不要這么沒有義氣啊!救救我!”
吳邪看著許思儀滿眼的哀求和伸出來求助的那只手,默默的替她在心里上了三柱香。
然而一轉頭,吳邪就看到她二叔的人,正在給他辦理出院手續。
吳邪被請走的時候,也是嘴角直抽。
起碼他不是被拎走的。
許思儀被蘇難拎回了他們的落腳點,一個價格只有40塊錢的海濱民宿后,直接就被“請”進了房間,美其名曰“靜思己過”。
她扒在窗戶邊,眼睜睜看著院子里人來人往,吳二白的手下和汪家的人進進出出,忙碌地處理著南海王地宮后續的交接事宜,各種設備和資料被有條不紊地搬動。
“那是我的功勞!我的!”許思儀氣得捶了一下窗框,玻璃都跟著震了震:“這幫強盜!土匪!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許思儀在房間里焦躁地轉來轉去,嘴里喋喋不休地控訴:“吳二白老狐貍!蘇難大叛徒!我爸更是個老頑固!獨裁者!憑什么啊!我差點把命搭里面,居然連口湯都不給我留!”
可無論她怎么罵,也只能隔著窗戶眼巴巴地看著,強烈的無力感和被欺騙,被擺布的憤怒交織在一起,讓她憋屈得快要爆炸。
這種叛逆期的怒火無處發泄,最終化作了對自身處境的更深層的不滿。
晚上,草草洗了個澡,帶著一身水汽和滿心煩躁走出浴室時,許思儀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自己房門外的身影。
是黎簇。
他蜷縮在門口,雙臂抱著膝蓋,腦袋埋在臂彎里,聽到開門聲才猛地抬起頭。
昏暗的光線下,他那雙總是帶著點不服的眼睛,此刻卻濕漉漉的,寫滿了不安和脆弱,像極了被雨淋濕后無家可歸的大型犬。
許思儀的心瞬間就被揪了一下,剛要開口問他怎么了,黎簇已經猛地站起身,一把將她緊緊摟進懷里。
他的手臂收得很緊,勒得許思儀有些喘不過氣,仿佛要將她揉碎嵌進骨血里。
他把臉深深埋在她的頸窩,呼吸灼熱,卻一言不發。
許思儀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
她這幾天被輪番教育,黎簇這邊估計也迎來了他的批斗會。
那些人對她會客氣一些,但對黎簇不會。
只會更難聽,更扎心。
他本就缺乏安全感,尤其是在汪燦和她之間,這種被排除在外,隨時可能失去她的恐懼,恐怕已經折磨了他好久了。
黎簇身上還帶著海邊夜風的微涼和淡淡的咸腥氣,衣服也有些潮濕,估計是一聽到她回來的消息,就立刻跑過來守在這里了。
許思儀心頭的怒火瞬間被一種酸軟的心疼取代。
許思儀嘆了口氣,抬起手,輕輕回抱住他,一下下拍著他的后背,像是在給一只受驚的大型犬順毛。
黎簇依舊沉默著,只是抱得更緊了。
許思儀甚至能感覺到他身體細微的顫抖,以及他死死咬住嘴唇時,齒間泄露出的那絲血腥氣。
“吃飯了嗎?”許思儀放柔了聲音問。
黎簇搖頭,固執地不肯抬頭,也不肯松手。
“先進來吧,外面涼。”許思儀試圖推開他一點,卻發現他紋絲不動。
許思儀真心無奈,她只好保持著這個別扭的姿勢,半拖半抱地把黎簇弄進了房間。
跟拖一只超大號不聽話的蠢狗一樣。
關上門,黎簇還是像塊牛皮糖一樣黏在她身上。
許思儀好不容易把他按坐在床邊,自己則是走到桌邊想要倒口水喝,平復一下自己累的要死的心情。
然而黎簇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看著她,那目光滾燙,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專注。
她回過頭,對上他那雙泛紅的眼睛,里面翻涌著太多情緒。
害怕、委屈、渴望,還有一絲帶著占有欲的愛戀。
許思儀的心疼更甚了。
她走到他面前,剛想再說點什么,黎簇卻突然伸手將她拉倒在床上,細密而急促的吻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帶著海風的咸澀和他自己唇上剛剛咬破的血腥味。
許思儀有一瞬間的怔愣,但并沒有掙扎。
或許是因為此刻急需一種方式來確認彼此的存在,或許是因為對現狀的叛逆,又或許……她只是單純的心疼他,不想再看到他這副不安的模樣。
一切的發生都顯得順理成章。
在情動的浪潮即將淹沒理智的最后關頭,黎簇撐在她上方,眼眶紅得厲害,聲音嘶啞而顫抖地問她:“思儀……你會后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