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曉娥滿懷期待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在她看來,自己已經(jīng)把所有的底牌,都亮了出來。
一個美艷動人、風韻猶存的俏寡婦,外加一處位于皇城根下的獨立院落。
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都為之瘋狂!
她甚至已經(jīng)開始在腦海里,想象著,林文鼎下一秒,就會激動地,將她擁入懷中的畫面。
然而——
林文鼎的臉上,卻連一絲一毫的動容都沒有。
“秦姐,我再說一遍?!?/p>
“我已經(jīng),有老婆了?!?/p>
“而且,”他看著秦曉娥,一字一句地,戳破了她最后的幻想,“順便告訴你一聲。昨天晚上,你突然暈倒之后,我什么都沒做,就直接回家了。我們之間,清清白白。”
什么?!
秦曉娥的腦子里,“嗡”的一聲,仿佛有驚雷炸響!
她愣愣地看著林文鼎,整個人,都傻了!
沒碰她?
昨天晚上自己洗得香香白白,又主動投懷送抱,這個血氣方剛的男人,竟然什么都沒做?!
他……他還是個男人嗎?!
短暫的錯愕之后!
一股前所未有的、被戲耍、被無視、被當成“送上門都沒人要的賤貨”的、滔天的羞辱和怒火,直沖腦門!
“林文鼎!”
秦曉娥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起來,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貓!
“你他媽的,給臉不要臉是吧?!”
她指著林文鼎的鼻子,徹底撕下了所有的偽裝,破口大罵!
“你以為你是誰?!不就是個走了狗屎運的倒爺嗎?!老娘看得上你,是給你臉了!你還敢在老娘面前立牌坊?!”
“早知道昨晚上,老娘告你個流氓罪,送你去蹲大牢!”
“好??!既然你這么清高!”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惡毒的光芒!
“你不是想要這個破狗盆嗎?!”
她走到墻角,一腳將那個黑乎乎的狗盆,踢到了林文鼎的腳下!
“行啊!給你!”
“兩千塊!”
“你他媽現(xiàn)在,要是能拿出兩千塊鈔票來!這個狗盆,你現(xiàn)在就拿走!”
她這是,在將林文鼎的軍!
兩千塊!
在這個年代,這筆錢,都夠在郊區(qū),買個小院子了!
她就是要用這個,她自己都覺得荒唐可笑的天價,來羞辱林文鼎!來逼退他!
在她看來,這個狗盆,就是個破爛貨!別說兩千了,就是十塊錢,都嫌多!
她那個死鬼丈夫,雖然是個“土夫子”,但有點眼力見。當年從墓里掏出來的東西,值錢的,早就被他賣了換酒喝了。剩下的,都是些不值錢的瓶瓶罐罐。
她就不信!
林文鼎這個看起來精明無比的“倒爺”,會為了一個破狗盆,當這個天大的冤大頭!
她篤定,林文鼎決定舍不得拿兩千塊買個破狗盆!
她就是要用這種方式,來逼迫他!
要么給錢!要么給人!
然而,讓她做夢也沒想到的是。
林文鼎聽完她這個近乎于“敲詐”的報價,非但沒有絲毫的憤怒。
他那張平靜的臉上,反而露出了一個,極其燦爛的,如釋重負的笑容。
“兩千?行啊?!?/p>
他甚至,連價都懶得還!
“你等著?!?/p>
說完,林文鼎在秦曉娥那徹底懵逼的、見了鬼一樣的目光中,轉(zhuǎn)身回到了丹柿小院。
不到五分鐘。
他就重新回到了秦曉娥的院子中。
手里拿著一大袋厚厚的、用牛皮筋捆得整整齊齊的“大團結(jié)”!
“啪!”
他把錢直接扔在了秦曉娥的腳下!
“這里,是兩千塊。你點點。”
“從現(xiàn)在起,這個盆,歸我了。”
林文鼎說完,不再看那個早已石化在原地的秦曉娥一眼。
彎腰撿起地上那個,還沾著泥污的“狗盆”,像捧著一件稀世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揣進了懷里。
之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秦曉娥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院子里。
她看著地上那袋子鈔票,又看了看林文鼎那消失的背影。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他竟然……
真的給了兩千塊?!
他是個傻子嗎?!
一個破狗盆真的有這么值錢?!
秦曉娥隱隱有些后悔,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一大筆財富,可現(xiàn)在后悔也晚了。
……
林文鼎揣著那個價值連城的“狗盆”,興沖沖地,跑回丹柿小院。
“老先生!老先生!快!快出來幫我掌掌眼!”
林文鼎一進院子,就興奮地,朝著九千歲的倒座房,大聲喊道。
九千歲背著手,慢悠悠地,從屋里走了出來。
當他看到,林文鼎懷里抱著的,正是那個黑乎乎的狗盆時。
他那雙總是半睜半閉的渾濁老眼里,爆發(fā)出了一團璀璨的精光!
“算你小子,還有點悟性?!?/p>
他接過那個“狗盆”,拿出隨身攜帶的一塊小手帕,和一副放大鏡,開始仔仔細細地,觀摩起來。
他看得極慢,極認真。
時而用手指,敲擊著碗壁,側(cè)耳傾聽那清脆的回響。
時而又用指甲,輕輕地刮蹭著碗底那已經(jīng)有些模糊的款識。
許久。
他才緩緩地,放下了手里的放大鏡。
“元青花,纏枝牡丹紋大碗,至正年間的官窯精品。”
他看著林文鼎,用一種極其復雜的語氣,評價道:
“制式很稀缺。蘇麻離青的發(fā)色,也很正。是難得一見的真品。”
“可惜了……”他指了指碗沿上那幾個細小的豁口,“殘了?!?/p>
“不過,就算是個殘器,這玩意兒也很值錢!”
“小子,”他看著林文鼎,眼神變得有些玩味,“你花了多少錢,把它弄到手的?”
“兩千。”
“什么?!”九千歲那尖細的嗓音,瞬間拔高了八度,“那個騷寡婦,竟然敢跟你要兩千?!她怎么不去搶?!”
“沒事,師傅。”林文鼎笑了,充滿了撿到寶的喜悅,“我覺得,值!”
他看著九千歲,趁熱打鐵,鄭重地跪了下去!
“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這一次,九千歲沒有再拒絕。
他坦然地,受了林文鼎這一拜。
“起來吧。”
他將林文鼎扶起,“既然你叫了我一聲師傅。那有些規(guī)矩,我也得跟你講清楚?!?/p>
“想玩古董,光有錢,有悟性,還不夠。”
“最重要的是……積累!”
“心,不能急?!?/p>
他轉(zhuǎn)身,走進屋。
再出來時,懷里已經(jīng)抱了一大摞,厚厚的、散發(fā)著霉味的線裝古書!
《格古要論》、《陶說》、《古玉圖考》……
他將那一摞書,“砰”的一聲,放在了林文鼎面前的石桌上。
“想當我的徒弟,就先把這些書,都給我,從頭到尾過一遍!”
“什么時候讀完了,我再帶你,去真正的窯口,去琉璃廠,去八大胡同那些真正藏著寶貝的地方,轉(zhuǎn)悠轉(zhuǎn)悠,淘換些好東西!”
林文鼎看著眼前這厚厚的一摞,連標點符號都沒有的線裝古書,頭都大了!
他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被高考支配的恐懼之中!
“師傅……”他苦著一張臉,“能不能……先實踐,后理論?。俊?/p>
“不能!”
九千歲眼一瞪。
“連路都還不會走,就想學跑了?”
林文鼎一再追問,九千歲是如何得知秦寡婦家的狗盆是元青花的,包著厚厚的污漿,除非有透視眼才能看出來。
九千歲給出了答案。
原來,一年前,秦曉娥用這件元青花當狗盆的時候,九千歲就瞧了出來。不過到了他這個年紀,對金錢沒啥執(zhí)念了,也沒想著從秦曉娥手里淘換過來。
現(xiàn)在便宜了林文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