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桂又繼續說道:“如今你們爹去了十二年,你們兄弟倆成親,小妹出嫁,家里的開銷,人情往來,件件樁樁都是錢。”
“因此就剩下了這些,要分就分吧。”
“若是誰不信的,屋里隨便翻!”
她從前算是會持家的,精打細算,不然非要欠點外債不可!
聽著她的話,王里正與族老等人看著那一堆銅錢,都有些不忍心。
陸婆子年紀大了,也不會個賺錢的營生。
宋小冬年紀小,宋大河媳婦又大著肚子,家里就剩這么點錢!
這今后的日子可咋過?
里正清清嗓子:“咳咳,就這么點錢,我們幾個老家伙商量了一下,就不分了!”
“就全留給宋陸氏吧!”
“宋大智,你是否同意?”
在他看來,宋大智肯定會同意。
雖說分了家,可還是一家人,他自己的親娘,親弟,不至于如此喪良心,趕盡殺絕吧?
誰料宋大智卻沒有立即答應,反而是看向了胡翠花。
胡翠花心領神會:“里正老爺,雖說只有四百多文,可既然分家,那就分的清楚一點。”
蚊子再小也是肉,她憑什么不分?
這位里正老爺真是年紀大了,估摸也是昏了頭!
若不是這些人都老的一只腳踏進棺材,她都覺得里正是不是看上她的寡婦婆婆了,心偏的都沒邊了!
“分?就這么點,你真要分?”王里正有些不敢置信,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但胡翠花又強調了一遍:“分,必須分!”
“里正老爺最是公正嚴明,一定不會有所偏私,是不是?”
王里正自然不把這種淺顯的威脅放在心上,反正今后在村里難堪的人不會是他。
但還是忍不住斥責了一句:“你這婦人,簡直是昧了良心!”
“罷了,要分就分的干干凈凈,宋陸氏,你可有異議?”
陸明桂搖頭:“里正老爺,老婆子沒有異議,愿意分個干凈,分個徹底。”
王里正對陸明桂很是同情,捋著胡子道:“那就分吧,把銅板數清楚。”
冊書就上前將那堆銅錢每十個摞在一起數了起來。
“總共是四百八十四枚,一家可以分得一百二十一枚。”
他先是分了四摞出來,又將其中三摞歸在了一起,還交到了陸明桂的手里。
二房和三房都跟著宋陸氏生活,這錢自然還是歸她管。
另外一摞自然是給了宋大智。
宋大智也不嫌少,美滋滋的放進荷包,塞進了胸前。
陸明桂冷眼看著大房一家,突然出聲:“里正老爺,我的銀錢都分了出去,那大房的銀錢是不是也該拿出來分?”
“宋大智成親到如今,已經九年了,可是一個銅板的家用都沒有交過。”
正美滋滋的宋大智兩口子頓時一愣,啥?怎么還反過來跟他們要銀子?
宋大智立即訕笑:“娘,我們哪里有銀子啊!”
陸明桂老神在在:“你們沒銀子?這不對吧?”
“你們剛才不是說了,進山打獵最是賺錢,要是獵到了狐貍兔子,皮毛能賣不少錢,肉還能換糧食。”
“你見天兒就往大松山跑,下山時,背簍里哪次不是鼓鼓囊囊?”
“還有,胡翠花三天兩頭往娘家跑,哪回手上是空著的?”
“你們瞧她臉上抹的胭脂水粉,那錢都是大風刮來的?”
胡翠花忙道:“我這胭脂水粉都是最便宜的,而且我去鎮子上也不是為了回娘家,是賣繡品呢!”
陸明桂就等著她這話:“既然是賣繡品,那你賣繡品的錢又到哪里去了?”
胡翠花頓時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話。
“這些年,你們吃我的用我的,幾個孩子身上的衣服都是我花錢買的布!”
“你們倒是好,打獵織布繡花賺銀子,如今要分家產,還要把公中最后一點銅板要走!”
“告訴你們,既然要分清楚,那就把這些年的花銷都算算清楚。”
有看不慣宋大智的村民就幫腔:“說起來,前兩年我看見大智打到了一只狐貍,那毛色好看的很。”
“要是賣到鎮子上,至少能值五兩銀子!”
“上回我看見他獵了一只野雞,那肥雞至少要兩三斤重呢。”
“大智打獵是厲害的,有幾分他爹當年的樣子!”
“就是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話題漸漸跑偏。
還是王里正打斷了村民的議論:“那按照這么估算,這么多年來,你們大房至少存了三十兩銀子了。”
話音剛落,胡翠花就尖叫起來:“胡說八道!哪里就有三十兩?”
“里正老爺,這賬不能這么算啊!”
“大智打獵也不是每回都能打到的,十次里倒有八次空著手回來。”
“還有我繡的帕子,那眼睛都熬瞎了才能繡出一方兩方,賺錢哪里就這么容易了?”
一旁的趙嬸子早就憋不住了。
“你現在倒是知道賺錢不容易,那方才非要將你婆婆逼到絕地?四百多文錢你也要分?”
“真是個喪良心的!”
旁人都跟著點頭:“就是,真是棒子不打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也有和胡翠花一起繡過帕子的小媳婦在人群里說話。
“胡翠花手藝好,繡的帕子也比旁人的貴一點。”
“對啊,她又不下地干活,天天繡帕子,還會織布。”
里正將這些聲音聽了進去,盯著宋大智兩口子:“聽見了嗎?”
“莫要以為沒人知道你們賺了多少。”
“大家伙猜都能猜到!”
胡翠花臉色一白,嘴硬道:“哪有這么多?你們可不能冤枉人!”
見她不肯承認,里正索性道:“你們也別狡辯,不拿出來的話,我就給你們估個數。”
“就給你娘十五兩銀子吧。”
然而十五兩銀子一出口,胡翠花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狗。
“十五兩?這不是要人命嗎?我們哪里來的十五兩?”
“你們紅口白牙的倒是會胡說八道!”
“里正老爺,你可要給我們做主啊,不能這么欺負人!”
王里正年紀大了,早已經疲累的很,誰耐煩這么晚了還在這里同這潑婦扯皮?
他冷笑一聲:“那就搜吧。”
分家時候的腌臜潑皮他見得多了,對付這些人的手段自然就多。
甲首一聽,連忙上前道:“老爺,我去搜。”
他是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平日里都是他幫著里正老爺干活。
“上回有一家人把銀子埋在土里都被我搜出來了。”
“老爺放心,我這一會兒就能翻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