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里鋪了厚厚的褥子,炭盆里的炭燒得通紅,宋安好埋頭躺在被褥里呼呼大睡。
路上半指深的積雪減慢了馬車前進的速度,穿過四重山即將抵達落腳點時,前方出現一輛馬車,車輪揚起的雨雪嘩嘩往路邊落。
嚴家車夫強忍被凍僵的雙手和臉龐不停地揮動韁繩。
嚴豐年坐在暖烘烘的車廂里,車速慢下來一點他就開始催促。
“再快點,天亮之前必須進城。”
判決昨日下來,再晚兒子就要被押走了。
凍得發抖的車夫沒注意到遠處對向駛來的馬車,宋今昭減速后見對方還在加速,果斷將馬車停在路邊。
跟在后面的宋高力瞧不見前面,見宋今昭停下,便跟著將馬車停下。
官道恰恰好能容納兩輛馬車并行,嚴家的馬車行駛在道路中央,車夫注意到停在路邊的馬車后急忙拉緊韁繩減速往旁邊讓。
可雪地易滑,他們的速度又太快,馬蹄剎不住腳直直朝宋今昭他們沖過來。
車夫揮手驚呼:“快躲開!”
宋高力聽見聲音伸出脖子朝前看,見對方馬車失控快速朝他們奔過來,頓時臉色突變。
他手腕翻轉迅速調轉馬車方向,張嘴朝宋今昭大喊:“今昭姐快跑,他們要撞上來了。”
這么快的速度,真撞上車身非四分五裂不可。
宋今昭握緊凌云槍起身站在車架上,冷風吹起她戴在頭上的兔絨帽,吹落在眉間的烏黑發絲被凍得冰冷。
“來不及了。”
官道兩邊都是山,無處可躲。
調轉馬頭也來不及提速躲開,索性逼停對方。
寒風將車簾吹起,車廂里的暖氣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宋詩雪抱緊宋安好準備隨時下車。
車夫使盡渾身的力氣,眼看還是拉不住,心里越來越絕望。
車廂里被晃得東倒西歪的嚴豐年抓緊屁股下面的凳子怒吼,“沒用的東西,趕緊將馬停下。”
馬夫咬緊牙關,喉嚨哽咽到淚奔。
催催催,整天就知道催,現在好了,命都要催沒了。
宋今昭將槍頭插入雪地,身體借力飛出數米遠落在對方的馬背上。
右手抓緊皮環,手臂發力往后拉。
駿馬兩只前蹄騰空而起,幾乎接近垂直角度。
凌云槍在地面滑出一道二十公分深的劃痕,宋今昭雙腿用力將馬按停。
身后車廂由于慣性“轟”一聲撞在石壁上,從中間裂開兩半。
嚴豐年摔飛出去,被宋今昭用槍桿接住。
被拎住后衣領的車夫雙腿落地后,臉色后怕地癱倒在地上不停喘氣。
“大雪天駕車不看路,跑這么快趕著去投——”看清楚嚴豐年的臉,宋今昭迅速抽出長槍。
還沒落地的嚴豐年掉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青霜找人畫過嚴保毅親爹的畫像給宋今昭看過,這人不就是嚴保毅他爹嚴豐年么。
還真是冤家路窄。
身后沒有押送布匹的車隊,看來是知道親兒子被關進監獄,要趕著回去救命。
人在這里,嚴家運送貨物的車隊應該距離不遠,或許就在南口鎮。
之前吩咐青霜做的事,正好能自己親自動手。
屁股摔痛的嚴豐年站起來指責宋今昭,“你這姑娘,弄壞我家馬車不算,還差點摔死我,你這是想要我的命不成。”
宋今昭壓下唇角冷聲道:“你太重,我抬不動。”若是能要當然想要你的命,總好過回過頭來報復自己。
“你們駕車太快還不知道看路,分神差點撞到我家馬車,我沒找你算賬還救了你一命,不知道感恩反過來倒打一耙,果然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活該剛才摔死。”
嚴豐年被宋今昭堵的啞口無言,只能恨恨地瞪一眼車夫,“沒用的東西,連個車都駕不好,等回去非得將你發賣不可。”
車夫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雪地將他的頭顱染的又濕又臟。
“求老爺饒命,是小的錯,小的下次再也不會犯了。”
宋今昭沒興趣搭理一主一仆,轉身回到馬車上準備駕車離開。
得趁天黑趕到南口鎮,看他們的貨在不在。
調轉馬頭回來的宋高力連忙跟上。
嚴豐年見他們要走,伸手攔在宋今昭的馬車前。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趾高氣昂地命令道:“這是一百兩銀子,你的馬車我買了,我的馬歸你。”
宋今昭目不斜視地淡定離開。
“不賣。”
和嚴保毅一樣眼睛長在頭頂上,那就吹一夜冷風騎馬回去。
嚴豐年咬牙再抽出一百兩,“你不賣有的是人賣。”
他將二百兩銀票遞到宋高力的面前,“二百兩,把你的馬車賣給我。”
宋高力尷尬地抽動嘴角,伸手指前面,“我就是個駕車的,馬車不是我的。”
宋啟明掀開車簾,面無表情地說道:“別說二百兩,惹我阿姐不高興,兩萬兩都不賣。”
望著無情離開的馬車尾,嚴豐年無奈閉眼,手里兩張銀票輕飄飄的。
車夫小聲詢問:“老爺,要不我們回南口鎮換輛馬車再趕路?”
嚴豐年一腳踹在他身上,“一來一回得浪費多少時間,把你身上的棉衣脫下來給我,你騎馬載我。”
車夫臉色煞白,騎馬本來就冷,還要搶走自己的棉衣,這是要凍死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