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若霏抬頭觀察四周,場上留下的人寥寥無幾。她大概查了一下,不超過二十人。
令她略微驚訝的是,金保輝竟然仍在場上。
自己下手的速度還是太慢了,她不無遺憾地想。
“好了,場上剩余的人,如若有擅六藝者,可以上前報名加試。
從左到右依次為煉丹、煉器、符箓、陣法、御獸、觀星。
若不參與加試,請于場邊稍候。”
金振族神色極為難看,一邊宣布下一道程序,一邊陰暗地掃過關若霏。
如果不是這人,他那不成器的侄子至少也能再往前排幾名。不至于像現在這樣,排到了第15名,在淘汰邊緣徘徊。
若不能憑借這一場加試,拿到不錯的分數的話。想來這屆白珩試,金家又是顆粒無收。
心中糾結一番,他最終暗下決心。
散修能學到六藝的本就不多。關若霏觀察到,此刻也大概只有五六人站出來。
兩人排到煉丹之列,三人排到符箓之列。陣法這組則是自己和金保輝。
而煉器、御獸、觀星三道,空空蕩蕩,無人參與。
金振族清了清嗓子,宣布加試開始。
他一揮手,場地復又變成文試時那種迷霧遍布的樣子。一個儲物袋憑空飛來,落在她的桌案上。
“限時三個時辰,用其中的材料,完成陣法的制作。”
關若霏上前一步,撿起裝滿材料的儲物袋,神識一探,里面滿滿當當,全是她以前舍不得買的煉陣材料。陣盤除了常見的白玉款式,竟然還有昂貴的靈木材質。在靈陣閣,靈木陣盤可是要賣五十塊靈石一個的。
一共有五份,那就意味著她最多能失誤四次。
她先是用了一塊靈木陣盤。可能是因為第一次接觸高級材料的問題,刀尖凝滯,難以行筆。昂貴的靈木在手中裂成一片片碎屑。
尚在可以容許的損耗之內。關若霏神情平靜,重新拿了一塊靈木陣盤。
每次將注意力集中在刀尖方寸,時間都流逝得極快。
堪堪趕在三個時辰的末尾,她終于完工。三套品階上乘的陣法,靜靜地躺在桌案上。
關若霏撐著下巴,偏頭打量自己的作品,出聲詢問南山越道:“你覺得怎么樣?”
南山越淡淡道:“若虛白宗不收你,便是有眼無珠。”
第一次聽對方如此直白的贊美,沒有嘲諷,也沒有陰陽怪氣。
關若霏:“......山越仙尊謬贊。”
時間到,鐘磬發出悠揚渾厚的聲音,周圍的結界被撤去,恢復原本的場景。她也不再和南山越插科打諢,靜靜等待結果。
金振族揮手收取六人的儲物袋,用神識檢查一遍。隨后足尖一點,縱身飛上云舸,將六個儲物袋呈奉給兩位筑基期考官。
三人依次看過,簡單討論了一陣,便敲定了名次。
關若霏手中的木簽綻放出瑩潤的光芒,緩緩浮動,然后呈現新的字跡。
六藝加試,陣法末等。最終的排名,從第五變成了第六。這意味有一人通過加試的表現,排到了自己之前。
她不禁一愣,然后深深皺眉。
恍然憶起什么,她轉過頭去,望向金保輝。對方顯然也沒預料到自己的分數,臉色一派喜色。
金振族揚聲點了五個人名,宣布他們如愿成為虛白宗的弟子。那五人歡呼雀躍,迫不及待地要踏上象征著輝煌仙途的云舸。金保輝顯然在其中。
其他沒被選上的參試者已經緩緩離開場地,只剩關若霏沉默駐足。
她深深低著頭,心底不斷猶豫。
陰暗而理智的那一面,語氣平靜地提醒她:金家膽敢如此明顯地做手腳,必然是得到了考官的同意。戳破這層謊言,會影響到虛白宗的名聲。他們不僅不會承認,說不定干脆反咬一口。
可是......
云舸上緩緩放下一道花瓣堆成的云梯,那五人排著隊走上去。金保輝站在隊尾,臉上一派得意。
江迎晝站在云舸之上,等待入選之人一一走上云舸。忽然,她凝眉看向地面,疑惑道:“她為何仍未離開?”
金振族心里一緊,連忙露出一抹諂媚的笑:“估計是沒考過,不甘心吧。這些散修就是這樣,沒天賦不努力,只知道癡心妄想。”
錢進咳嗽一聲,催促道:“讓他們快一點,云舸這就離開了。”
金保輝一只腳已經踩上了云舸的甲板,即將飄起的法器靈氣流轉,帶來陣陣清風。
關若霏站在原地,黑發被風吹得散亂。半晌,她輕嘆一聲,抬起了頭。
她能說服自己隱忍,卻沒辦法親手掐滅心底的怒火。身為凡人時,尚且有誓死相爭的決心。當來到修仙界,面對強權卻連喊一聲不公的勇氣都沒有,那踏上仙路的初心何在?
縱使虛白宗不收她,她也要將事實說出來。
關若霏緩緩邁步,向那鮮花簇擁的云梯走去。
金振族眼見得看到她的動作,冷下臉呵斥道:“白珩試已經結束,你既已落選,還不速速離開!”
關若霏忽地站定,抬起頭注視云舸之上的眾人,揚聲堅定道:“考試結果有問題。”
她聲音清亮而清晰,足夠在場眾人聽清。才登上云舸的五人錯愕回頭,兩位筑基期考官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金保輝臉色頓時蒼白,目光倉皇地看向自己的叔父。
金振族勃然大怒,厲聲呵斥:“放肆!選拔結果已定,豈容你空口白牙,胡亂污我門派清譽!”
關若霏毫無懼意,直直迎向云舸上的兩位筑基修士,視線恰好撞進入江迎晝寧靜如水的天藍眼眸。
那藍眸少女神色一動,認真地打量了她,用清冷的聲音緩緩道:“虛白宗祖師立下白珩試煉,不限靈根出聲,為的便是淘盡天下人才,不讓有才者無枝可依。你既然有疑問,不妨說來聽聽。”
金振族臉色發青,惶急道:“江真人,考核結果事關我門聲譽,怎可容人隨意質疑。”
一旁裝聾作啞的錢進,此時也不得不幫腔道:“是啊,江師叔。若是開了這先河,以后白珩試的威信何在?豈不是隨便一個心懷不滿的散修,便可以空口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