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的抽油煙機還在低低運轉,卻蓋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比平時沉了些:
“注意安全。”
就這四個字?
虞念挑眉,心里莫名有點不是滋味。
她放下鋼絲球,擦了擦手:
“你好像不太開心?”
向導的敏銳讓她捕捉到他精神屏障的波動,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焦躁。
像某種領地意識極強的動物,在面對獵物即將離開自己的范圍時的不安。
憫夜卻搖了搖頭,視線移到她沾了點泡沫的手指上,又飛快移開,落在窗外的綠植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沒再多問,擺好碗筷后,擦了擦手,準備回房收拾行李。
陸洺那邊已經默許了行程,總不好辜負夏彌的心意,更何況,她也確實想借著這次機會,多了解一下這邊的世界。
指尖剛觸碰到門把手,手腕忽然被輕輕攥住。
力道不算重,帶著他掌心特有的微涼溫度,纏得不算緊,卻很執拗。
“虞念……”
她回頭,恰好撞進憫夜深不見底的金色瞳孔里。
他的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腕上,喉結無聲滾動了兩下,聲音裹著細沙般的沉啞:
“你……”
他想問她到那邊會不會想念自己,可話到嘴邊,卻又卡在喉嚨里。
他不該這么輕率。
或許錯過這次機會,就再也沒辦法開口了。
他沉默了幾秒,視線緩緩抬升,落在虞念臉上。
那雙總是藏著疏離淡漠的眸子,此刻竟清晰泄出幾分細碎的不安,像卸下了戴了無數年的假面,露出底下從未示人的脆弱。
“我的能力,是消亡。”
虞念指尖無意識摩挲著他腕間細膩的皮膚,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
家里的貓主子開竅了?
她隱約猜到他的能力或許特殊,卻沒料到竟是這般招人忌憚的屬性。
“精神力觸碰到的一切,活物會剝離生機,死物會加速腐朽。”
他的聲音很平,像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舊事。
可攥著她手腕的力道,卻悄悄收緊了些,指腹微微泛白。
戰場上,他是只會吞噬生命的殺人機器。
燈塔里,他是被人忌憚限制行動的怪物。
沒人把他當人看。
久而久之,他也認同地覺得自己是怪物。
怪物的終點無非是死亡。
可他現在不想死了。
他垂了垂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淺淡的陰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自嘲與落寞。
“我不想瞞著你,可我害怕.....”
害怕被你討厭。
害怕你看你我的眼神染上恐懼。
玄關的水晶燈折射出細碎的光,落在他發頂。
他依舊維持著微微躬身的姿態,像是在她面前徹底卸下了所有盔甲。
指尖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暴露了心底最柔軟的肌理。
“你是第一個,向我伸出手的人。”
他忽然抬眼,金色瞳孔里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所以能不能,就這樣,讓我留在你身邊,什么身份都好......”
他的聲音輕得像風拂過枯葉,卻字字清晰,帶著破釜沉舟般的坦誠: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歡,但我.......”
“好了,已經足夠了。”
虞念的心像是被什么輕輕撞了一下,軟得一塌糊涂。
能磕磕絆絆說這么多已經很不容易了。
已經,足夠打動她了。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順著他的手臂緩緩上滑。
最終停在他左手一直戴著的半掌手套上。
手套是深黑色的,質地細膩絲滑,完美貼合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
透著種禁欲的性感,也藏著他多年來的防備。
她指尖勾住手套的邊緣,目光落在他眼底,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繾綣,語氣軟乎乎的:
“舍不得走就要告訴我。”
憫夜的耳尖飛快泛起一層薄紅,像被染上了胭脂,喉間溢出一聲極輕極啞的“嗯”。
身體下意識地繃緊,像等待宣判的信徒,眼底藏著忐忑,卻沒有絲毫退縮。
“什么都憋在心里,憫夜,我的能力不是讀心。”
虞念微微俯身,唇瓣先輕輕碰了碰他微涼的手腕,帶著溫熱的氣息,隨即張口,輕輕咬住了手套的邊緣。
真絲的觸感滑膩柔軟,沾著他身上淡淡的冷香。
她微微仰頭,舌尖不經意擦過他露在外面的掌心,帶著細微的癢意,借著抬頭的力道,緩緩將那只半掌手套往上褪了些。
動作緩慢而曖昧,溫熱的呼吸拂過他敏感的皮膚,激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憫夜渾身僵住,視線牢牢鎖在她泛紅的唇瓣上。
眼底的渴望像瘋長的藤蔓,順著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金色的瞳孔里漾著細碎的光,亮得驚人。
手套被褪下,露出他蒼白卻骨節分明的手指。
掌心交錯著淡青色的血管,因為常年被手套遮蔽,皮膚透著幾分不常見光的瓷白,帶著脆弱的美感。
虞念指尖凝聚起淡淡的草木香向導素,像一層柔軟的云絮,輕輕包裹住自己的手指,隔絕了他的能力。
然后緩緩探過去,指尖輕輕覆在了他的手心里。
觸碰到的瞬間,憫夜顫了顫,身體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卻被虞念牢牢按住。
“不會有事的。”
向導素溫和地隔絕了他能力的侵蝕,掌心相貼的觸感清晰而溫熱。
她的指尖柔軟細膩,帶著草木的清甜,驅散了他掌心的涼意,也驅散了他心底積壓多年的陰霾。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鼻尖幾乎相抵。
憫夜的眼底燃著熾熱的渴望,視線落在她飽滿的唇瓣上,胸腔里的心跳快得像要沖破胸膛。
虞念卻忽然微微偏頭,避開了他的唇,柔軟的唇瓣輕輕落在他鼻尖那顆淺淡的小痣上。
淺嘗耴止。
她靠近他,手從他的腰間向下摸索,最后勾了一下皮帶,將一枚小巧的金屬卡牌別在他腰間。
是她之前從塔落維那里順來的通行證,憑它能自由出入各區關卡,無需經過繁瑣的核查。
“不是說什么身份都可以嗎?那跟我結契吧。”
哨兵這一生只能契約一個向導,可向導卻能契約多位哨兵。
除非死亡,不然他這輩子都是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