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常讀完,將信丟到一旁,繼續看最后三封信:阿娟的、蓮兒的、以及那個最最可惡的芳華來信。
阿娟來信說了自己同偶像見面的激動心情,那天晚上的美好,同同事分享后別人的羨慕云云。
蓮兒信中表達了委屈,說從10點等到12點,也沒有等到泥人先生,想來先生臨時有事故而爽約,以葉凡爽了梨衣之約舉例為泥人開脫。
一個溫婉善解人意的大姐姐形象躍然紙上。
這倒讓李太常有些不好意思,當時還想著給她寫封信說明下自己有急事的,結果給忘了。
最后,他展開那個毒婦芳華的來信,字跡似乎有些不同,遠沒有平時好看:「......本想讓我侄女代去,但她臨時有事,故而我打電話到華懋飯店,請門衛代為觀察,有拿雜志的先生便請告知爽約緣由.....今日打電話過去,前臺稱您也未來,我心里舒服點了,想來泥人先生也因故來不了,這使我的罪惡感減輕了不少......」
李太常惡狠狠將信撕碎,扔進垃圾桶。
這毒婦芳華,竟然還在巧言令色,把老子當傻子?!
還侄女?還讓門衛代為通知?
簡直沒一句實話,極其可惡!
他鋪開信紙,給蓮兒、阿娟和幾個有價值的女讀者一一回信,對蓮兒深表歉意,并重新約了一個時間。
最后他再次拿過柳幼櫻的信看了一遍,思索片刻后開始回信:
「......柳小姐喜歡鄙人作品,深感榮幸......你提到偶遇知己的奇遇極為稀奇,似乎可以寫入故事,其見解也對我有所啟發......鄙人對這位王姓男讀者也頗感好奇,然寫稿任務繁重,萬難抽出時間。不過,鄙人非常期待您同這位男讀者的后續交往,我相信這一定是一段極為精彩的愛情故事,一定會給我提供更多靈感,盼下文?!?/p>
...
“號外號外!”
大清早,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跑在馬路上,揮舞著手中一沓子雜志。
他沒干過報童,但看別的小孩就是這么喊的,便也有樣學樣。
“最新一期摩登文藝出版了,言情大作家泥人先生又有新作!”
這詞兒是姐姐沈小鷗告訴他的,說只要這樣喊保證管用,姐姐的話,他自然是聽的。
一個路過的中年旗袍女人眼睛一亮,連忙走過來詢問。
“真是最新的摩登文藝?”
“這還能有假?”報童將雜志高高舉起,在旗袍女人面前晃了又晃。
他袖子卷到手肘,露出曬得黝黑的胳膊,臉上掛著機靈的笑,露出一顆虎牙:“太太您瞧,新鮮熱乎的,剛印出來!泥人先生的作品連載到**啦,多少太太小姐等著看呢!”
女人一把抓過雜志,指尖在光滑的封面上摩挲了兩下,翻到目錄頁眼睛飛快掃過,直接翻到“新女性情感”專欄。
她嘴唇微動,默念了幾行,忽然“哎呀”一聲,嘴角翹得老高,臉頰都泛起了紅暈。
“我說是有**吧!”報童笑瞇瞇道,心里卻泛起嘀咕。
剛才隨口一說而已,難道還真被我猜準了?這一期真是**?
不過,就算是**,知道的知道你看了個小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撿到了金元寶哩!
“你有幾本?”旗袍女人急不可耐問道。
“十本!”
“我都要了!”
“???”
神經病吧!
報童沈小鵬愣愣看著旗袍女人爽快給錢,抱著一摞雜志喜氣洋洋地走遠,晃晃腦袋,自言自語:“搞不懂,雜志能當飯吃嗎?”
昨天他問姐姐,100本,應該三天能賣完吧?
姐姐下巴瞬間翹得老高,告訴他:“三天?你只要盯著打扮入時的小姐,恐怕2小時都不要!”
昨天沈小鵬不信,現在卻信了。
“這雜志,就那么好看?需要十本一起看?”
沈小鵬趕緊朝家跑去,這一次,他一次性抱著三十本上街。
剛跑到街上沒多久,遇到幾個衣著光鮮的女人,又是一人五本八本地買,一會兒就瓜分沒了。
“真特娘邪氣啊?!鄙蛐※i嘟囔著往家跑。
神經病這么多?
從家里往返幾次,每次用不著走出去幾條街,立刻就被搶購一空。
很快,沈小鵬的雜志賣完了。
他喜笑顏開地坐在馬路牙子上,兩條腿叉開,褲腳上全是灰卻毫不在意。
舔了舔手指,一張一張地數著皺巴巴的鈔票,眼睛亮晶晶的。
“乖乖,真能賺!”他小聲嘀咕著,將錢小心塞進口袋,喜滋滋地拍了拍。
摩登文藝提價后售價3角,他可以提成2分,這樣不到半小時給家里賺了接近2塊法幣。
聽姐姐說,主編特意勻出來100本,讓自己掙錢的。姐姐遇到了個稀奇的好上司啊!
他轉頭拿起特意留下沒賣的最后一本雜志,翻看起來。
“我倒要看看,這雜志有何魔力?能讓人變神經病。”
沈小鵬隨手一翻,就是武俠傳奇欄目。
“武俠?《九龍奪嫡》?這名字新鮮,聽起來像是爭皇位的武俠!”沈小鵬眼睛一亮,趕緊開始讀。
姐姐供他讀書,沈小鵬識字,最喜歡看的就是各種故事會。
「元朝至順四年......」
好半天,沈小鵬興奮地一拍大腿。
“好家伙!這不比茶館里說書的帶勁多了!”
什么金毛獅王,紫衫龍王,九大派,崆峒五老,七傷拳,讀起來比起什么金錢鏢、鷹爪手、豪俠傳,要有吸引力多了。
而且兩個女人為解遜要打起來了,嘖嘖嘖,好看!
他腦子里閃過那些搶購雜志的女人。
原來,那些女人都是武俠愛好者??!真沒想到,太太小姐們原來喜歡看武俠。
他重新又將《九龍奪嫡》讀一遍,最后目光落到標題的作者名上。
“泥人!”
聽姐姐說,這就是上司主編的筆名。
腦子里閃過姐姐常說的一句話:“人如其字,人如其文?!?/p>
“姐姐說得一點沒錯啊,主編人好,所以寫出來的文就是好!”
沈小鵬翻回到目錄,開始認真看各個欄目。
“服飾妝容?沒勁,家居美學?什么亂七八糟的玩意!”
“偵探?也是泥人作品?好好好!咦?這新女性情感和家庭倫理故事竟然也是主編作品,那也得看看.......”
他就坐在上街沿,忘情地讀了起來,幾篇小說讀完,沈小鵬這才如夢初醒,急匆匆朝家跑去。
“完了,忘了去上學,姐姐要給我吃竹筍炒肉了。”
“不過,這言情小說還怪好看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