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井英孚素來以對下屬要求嚴苛著稱,但是他對自己更為嚴苛。
“先不說他怎么逃走的。”
他翻看著一張張死者的照片,嘴里嘖嘖稱贊:“說起來,能在萬國商團俄國隊和大夏隊、以及幾百名警察的圍捕下,殺傷30多人,這人真的是武力驚人啊!鈴木大概也做不到吧。”
鈴木四郎經過警務專科訓練后下放軍中,參加過淞滬會戰和南京會戰后編制才轉回魔都特高課。他出生在武士世家,少年時得過九州劍道冠軍,在第六師團中以槍法神準,意志堅定,腦子靈活著稱,多次立下大功,是響當當的師團兵王。
如今在憲兵司令部城西分隊任隊長。
“應該可以吧。”日向小次郎小心翼翼道:“大日本陸軍的士兵綜合素質肯定是世界第一,就算這個詹飛是個兵王,沒理由我們的兵王不如他們的。”
久保和贊同地點頭,大井英孚不置可否,心中卻不以為然。
大夏有四億人,而日本才8000萬,差了五倍,如果算平均素質自然勝過,但是如果計算天才的絕對數量,由于基數小,肯定不如大夏的。
這是統計學的規律,日向和久保兩個人,作為特高課的專業人員,有點不太合格啊。
他繼續看資料,看到李氏群的照片和口供,隨口問道:“李氏群怎么樣了?”
“沒死,但動完了手術,現在變太監了,就在泳川醫院里養傷!”日向和久保兩人本來嚴肅臉上浮起幸災樂禍的笑容。
“害死了高橋先生,這是他罪有應得。要不是輕騎大佐攔著,就把他關到憲兵司令部去了。”
梅機關要扶持這個李氏群,聽說未來會成立一個什么特工總部,為此上報大本營,要每月撥付30萬日元。所有特高課的人都很不待見李氏群那伙人。
八嘎!這不是搶特高課的飯碗?想想就讓人生氣啊!
“李桑我見過兩次,他很有能力的,是個很專業的特工,而且有領導力。”大井一邊看資料,一邊不抬頭道:“軍統、中統、紅黨都很活躍,在魔都各行各業潛伏臥底應該不少,破壞行動也層出不窮,魔都的租界又是遠東情報之都,到處都是間諜,有時候還要協助調查命案,我們根本忙不過來,有人愿意來幫忙應該高興才對。你們啊,氣量要大一點。”
“嗨!課長教訓得是啊,我們記下了。”
突然大井英孚眉頭深深皺起,盯著兩張照片仔細看了一會,連忙翻起其他的照片。
日向和久保對視一眼,課長有所發現時就是這種嚴肅表情,難道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案子又被課長發現端倪了?
這才多久?有20分鐘嗎?
房間里安靜無聲,只有大井翻動照片的聲音。
良久后。
大井英孚從一大堆照片中抬起頭來,雙臂環抱,閉目沉思一會,睜眼發問:“詹飛一共殺了多少人。”
“是21人。哦,還失蹤了一個,說不定也死了,但很奇怪,尸體一直沒有找到。”
大井點點頭,繼續問:“那么受傷的呢?”
“26人。”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死者中12個是在萬國商團進攻之前死的吧,都是一槍斃命。”
“嗨,是這樣的。”
大井英孚右手輕輕一拍桌子,“我知道詹飛是怎么逃走的了。”
“啊?”日向和久保面面相覷,課長看了看報告和現場證據,問了幾個問題,就知道了?
為什么我們走訪了現場,詢問了大量證人,還搞不清楚呢?
“課長,他是怎么逃走的?”
“他利用了進攻者的思想盲區。”大井英孚將照片放在兩名下屬的面前,開始手把手從頭指導。
“這些是進萬國商團進攻前死的12個人的照片,基本都是頭部中彈。”
“而這些死者,是進攻開始后死的,沒有一個頭部中槍,大多在胸腹。”
“這說明了什么呢?”他抬頭期望地看著兩名下屬。
日向摸著腦袋一臉茫然,“說明了什么?難道他受了傷,所以槍法不準了?可是據目擊者說,他并沒有受傷啊。”
久保也沒有聽懂課長的思路,同樣疑惑地皺眉道:“會不會是萬國商團進攻,詹飛壓力大,所以打不準了?”
見兩人一臉茫然的蠢樣,大井英孚無法,只得繼續循循善誘:“除了這個疑點,當時詹飛還縱了火,有大量的煙霧,所以很多人嗆得退出了戰斗,有些人昏迷,所以不得不被擔架抬走。”
兩名手下不停點頭,眼神依舊茫然,大井英孚無聲嘆息一聲,說出了自己的推測:“是傷員!”
“萬國商團每個團都有醫護隊的,負責戰場救治,而詹飛就利用了這一點。”
他停頓一下,嚴肅道:“他故意不打死對手,同時縱火釋放煙霧,就是偽裝成了受傷者,被救護隊抬離了醫院。”
“啊!”日向和久保騰地站了起來,嘴巴張得老大。
“八嘎!是他們自己把詹飛抬出去的?”
“還能這樣?這......簡直太離譜了!”
“這些租界馬鹿,竟然如此大意。”
“不可饒恕!”
不理會兩個下屬拍桌子打板凳地發泄情緒,大井英孚閉眼又將整個過程細細想了一遍。
戰神潛入醫院,先是炸死了紀允青,干掉了28個保鏢,卻沒有從已經布置好的繩索逃走,而是選擇繼續去殺高橋君。
他成功抓住了高橋和那個軍統叛變的陳楚鳴,然后利用這兩個人,成功逼李氏群不得不上樓。
李氏群自知上去必死,于是想用手雷殺死戰神,卻被戰神騙得扔出了手雷。
然后被戰神抓住,打傷下體,卻沒有殺他,唔,這是要羞辱他。
不,不是羞辱李氏群。此人是個中統叛徒,戰神是軍統的,自然要留著李氏群羞辱中統。
然后,他不斷擊傷進攻者,并施放煙霧,從而擇機偽裝成一個受傷者,被醫護隊抬出去,然后擇機逃走了。
無論如何,得證實下這個思路,另外,詹飛會不會有同伙呢?畢竟,一個人在短時間內干那么多事情,似乎不太可能。
大井英孚睜眼,身體坐得筆直,嚴肅命令道:“如果我的判斷沒錯,泳川醫院里,肯定藏著那個失蹤者的尸體。去查!”
“嗨!”
“另外,重新調查被擔架抬出去的人,不能放過一個。”
“嗨!”
日向和久保雙腳并攏立正,崇拜地看眼上司,轉身急匆匆而去。
...
“叮鈴鈴。”
成海韜提起電話。
“什么,在男女廁所茅坑中間找到一具巡捕的尸體,日本人找到的?我們的人?”
“徐嘉匯捕房的?可是,他為什么要去茅坑里躲著?那時候女廁所也沒人啊。”
“中槍?哦哦,原來不是淹死的。什么,制服沒了?制服去了哪里?”
“什么?詹飛金蟬脫殼?醫療隊......嗯,有道理,很有可能,原來如此!哦哦,哦哦哦,嗯,知道了。”
他掛下電話,想了想,又提起電話,撥了出去:“中央捕房嗎?找你們巡長聽電話。”
“對,我成海韜!現在立即重新調查被擔架抬出來的人,對......都查過了還得再查一遍,我同你講,很有可能這里面就有詹飛......你他媽怕什么?我到時候讓萬國商團俄國隊跟你一起去。”
“每個嫌犯家里都得去,看他們家庭情況是否與口供一致,重點盯著單身獨居的,這些人概率最大......老陳你別怕......撫恤金不少了.......他媽的誰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再啰嗦扒了你的皮!”
他氣呼呼掛斷電話,正要打電話給赤木,請他協調萬國商團的司令,突然門外踢踏腳步聲響起,一個摩登女郎走了進來。
“幼櫻?你來做什么?”
柳幼櫻無精打采地站在門口,兩眼無神。
“叔叔,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