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青竹嶺籠罩在詭異的寂靜中。蟲鳴鳥叫都消失了，連風(fēng)都停止了流動，空氣沉重得能擰出水來。林墨趴在半山腰一處巖縫里，左肩的傷口已經(jīng)發(fā)黑潰爛，暗金色的侵蝕能量如活物般在皮肉下蠕動，每一次心跳都帶來撕裂般的痛。

他咬緊牙關(guān)，從懷中取出妖獸骨片，按在傷口上。骨片表面的猙獰紋路亮起，開始緩慢吞噬那些侵蝕能量。過程很痛苦，像有無數(shù)細小的牙齒在啃噬傷口，但至少能阻止侵蝕擴散。

一邊療傷，他一邊用靈瞳觀察四周。視野中，整個青竹嶺都被一層淡青色的光罩籠罩——那是玄天宗的護山大陣完全開啟了。光罩表面流動著密集的符文，任何試圖穿越的人都會觸發(fā)警報。

而更深處，那道暗金色的裂痕正在緩慢擴大。裂痕深處傳來低沉的咆哮，與黑龍角的共鳴越來越強烈。袖中的黑龍角滾燙得幾乎握不住，角身的鱗狀紋路一張一合，像是渴望歸巢的野獸。

“不能留在這里。”林墨嘶啞低語。一旦天亮，玄天宗必定會展開地毯式搜查。他現(xiàn)在身負重傷，又觸發(fā)了宗門禁忌，被發(fā)現(xiàn)就是死路一條。

他需要一件武器，一件能破開護山大陣、又能對抗暗金色侵蝕的武器。

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融合。

黑龍角、妖獸骨片、還有懷中那枚記錄了《玄天劍訣》的玉簡——這三者如果能融為一體，或許能創(chuàng)造出前所未有的東西。

但這個想法太瘋狂了。三種完全不同性質(zhì)的材料：黑龍角是異界生物的殘骸，妖獸骨片是封印了邪祟力量的載體，玉簡則是純粹的信息存儲介質(zhì)。強行融合，失敗的可能性超過九成。

林墨看著手中的三樣?xùn)|西，眼神逐漸堅定。九死一生，總比十死無生強。

他爬出巖縫，找了處相對隱蔽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內(nèi)部空間不大，但足夠他施展。他從懷中取出所有材料：黑龍角、妖獸骨片、玉簡、還有一小包金鐵木粉末、幾塊從工坊順來的黑鐵礦石。

煉器需要爐火、需要工具、需要穩(wěn)定的環(huán)境。這些他都沒有。

但他有噬靈蠱。

林墨盤膝坐下，將三樣主材料擺在地上，圍成三角形。然后，他開始運轉(zhuǎn)《殘陽訣》——不是修煉，是逆向運轉(zhuǎn)，將丹田中那團暗金色的光繭能量，緩緩導(dǎo)出體外。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過程。光繭是噬靈蠱結(jié)繭后形成的保護殼，其中封印著吞噬李慕云、李長風(fēng)劍意、四象靈根碎片等所有異種能量。一旦失控，這些能量會在瞬間爆發(fā)，將他炸得尸骨無存。

但他別無選擇。

暗金色的能量從掌心涌出，如霧氣般籠罩三樣材料。在能量的侵蝕下，玉簡最先開始變化——表面出現(xiàn)細密的裂紋，內(nèi)部存儲的劍訣信息化作無數(shù)淡青色的光點，漂浮在空中。

林墨用靈瞳“看見”那些光點。每一個光點都是一段劍招、一段心法、一段感悟。他需要將這些信息“刻印”到即將成型的兵器中。

他引導(dǎo)能量，開始第二步：熔煉。

黑龍角和妖獸骨片在暗金色能量的包裹下，開始緩慢軟化、變形。這不是高溫熔煉，是能量層面的“溶解”。兩種材料表面那些猙獰的紋路，此刻如活過來般蠕動，互相纏繞、交織。

最困難的是第三步：融合。

黑龍角的吞噬特性，妖獸骨片的轉(zhuǎn)化能力，還有《玄天劍訣》的攻擊技法——這三種截然不同的屬性需要完美融合，不能有絲毫排斥。

林墨額頭滲出冷汗，左眼的四色紋路瘋狂旋轉(zhuǎn)。他調(diào)動全部心神，像走鋼絲般在三種屬性間尋找平衡點。

青色的木紋帶來“生長”的意念，讓材料在融合過程中能自主調(diào)整結(jié)構(gòu)；紅色的火紋帶來“熔煉”的力量，加速融合過程；黃色的土紋帶來“穩(wěn)定”的特質(zhì)，防止結(jié)構(gòu)崩潰；藍色的水紋帶來“流動”的柔性，讓融合更加均勻。

四色紋路的力量與暗金色能量交織，在材料內(nèi)部構(gòu)建出一個極其復(fù)雜的能量網(wǎng)絡(lu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山洞外，天色開始泛白。遠處傳來隱約的呼喊聲——玄天宗的搜查隊已經(jīng)出動了。

林墨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血霧灑在融合中的材料上，瞬間被吸收。這是血煉之法，以自身精血為引，讓兵器與主人建立最緊密的聯(lián)系。

精血入體，融合速度陡然加快。三種材料徹底融為一體，化作一團暗金色的液態(tài)金屬，表面不時閃過青色劍光的虛影。

最后一步：塑形。

林墨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柄兵器的模樣——不是劍，不是刀，而是介于兩者之間的形態(tài)：長約兩尺，單面開刃，刃身微弧，背厚刃薄。刃脊處有一道深深的血槽，槽內(nèi)隱約可見游動的暗金色紋路。

這是結(jié)合了劍的輕靈、刀的厚重、還有骨器的猙獰，創(chuàng)造出的全新形態(tài)。

他用意念引導(dǎo)液態(tài)金屬，緩緩塑造成腦海中那柄兵器的形狀。當(dāng)最后一滴金屬凝固時，山洞中響起一聲低沉的長吟——不是金屬的震顫，是某種古老存在的蘇醒之音。

兵器成型了。

林墨伸手握住刀柄。入手溫潤，刀身比看起來輕，但重心完美。刀身通體暗金色，表面布滿細密的鱗狀紋路，與黑龍角一模一樣。但在紋路深處，隱約可見游走的青色劍光，那是《玄天劍訣》的印記。

最神奇的是刀脊那道血槽。槽內(nèi)并非空心，而是流動著暗金色的液體——那是高度濃縮的金鐵木精華，具有極強的能量吞噬和轉(zhuǎn)化特性。

林墨心念一動，將一絲真氣注入刀身。

刀脊的血槽瞬間亮起，暗金色液體如活物般涌動。刀鋒處延伸出一尺長的暗金色刃芒，刃芒邊緣纏繞著淡青色的劍氣——兩種力量完美融合，既保留了黑龍角的吞噬特性，又具備了玄天劍氣的鋒銳。

他對著洞壁輕輕一揮。

沒有聲音，刀鋒如切豆腐般沒入巖石，留下一條光滑如鏡的切面。切面邊緣，巖石的微觀結(jié)構(gòu)被徹底破壞，不是碎裂，是“湮滅”。

“好刀。”林墨低語，眼中閃過滿意之色。

但這刀還不完整。他感覺到刀身內(nèi)部，三種力量雖然融合，但還沒有徹底“馴服”。需要一場真正的戰(zhàn)斗，用鮮血和殺戮來完成最后的淬煉。

他將刀舉起，借著洞口透進的微光仔細端詳。刀身在晨曦中泛著暗金色的冷光，刃口處隱約可見細密的鋸齒狀結(jié)構(gòu)——那不是鍛造的瑕疵，是模仿了妖獸獠牙的形態(tài)，能造成更恐怖的撕裂傷。

“就叫你……‘殘骨刃’吧。”林墨喃喃道，“以殘骨為材，噬敵之骨。”

話音未落，洞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這邊有血跡！”

“搜！仔細搜！”

林墨臉色一沉。追兵來得比預(yù)想的快。他握緊殘骨刃，屏息凝神，藏在洞口陰影里。

三個玄天宗外門弟子撥開藤蔓，探進頭來。為首的是個煉氣六層的壯漢，手中提著柄厚背刀。他剛踏進山洞，就看見了地上的血跡——那是林墨療傷時留下的。

“在這里！”壯漢厲喝，一刀劈向陰影處。

刀風(fēng)凌厲，但林墨更快。

殘骨刃如毒蛇出洞，后發(fā)先至。暗金色的刃芒一閃而逝，厚背刀斷成兩截，切口平滑如鏡。壯漢甚至沒感覺到疼痛，只看見自己的刀突然短了一半，然后胸口一涼。

他低頭，看見暗金色的刀尖從自己胸口透出。傷口處沒有血噴出，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發(fā)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機。

“魔……魔兵……”壯漢吐出最后三個字，軟軟倒地。

后面兩個弟子嚇得魂飛魄散，轉(zhuǎn)身想逃。但林墨已經(jīng)沖出洞口，殘骨刃在空中劃出兩道詭異的弧線。

一刀斷喉，一刀穿心。

兩具尸體倒地，傷口處同樣干癟發(fā)黑。殘骨刃傳來滿足的震顫，刀脊的血槽微微發(fā)亮——它在吞噬死者的精血和殘魂。

林墨能感覺到，刀身內(nèi)部的力量更加凝實了。每一次殺戮，都是一次淬煉。

他迅速搜刮尸體，找到三塊下品靈石、一瓶療傷丹藥、還有一塊刻著“巡”字的腰牌。將有用的東西收好，他轉(zhuǎn)身沒入山林。

但沒跑出多遠，前方忽然亮起刺目的青光。

一個身影攔在路中央，正是藏經(jīng)閣二樓那個被侵蝕的老者。此刻他不再盤膝打坐，而是站得筆直，周身環(huán)繞著淡淡的黑氣和暗金光芒。那雙渾濁的眼睛盯著林墨手中的殘骨刃，眼中閃過貪婪和震驚。

“噬界之器的雛形……”老者嘶啞開口，“你竟然煉出來了……”

林墨心中一凜。這老者認識殘骨刃的來歷？

“交出那柄刀，老夫可以留你全尸。”老者緩緩抬起右手，枯瘦的五指間凝聚出一團暗金色的能量球，“否則，讓你嘗嘗‘蝕骨咒’的滋味。”

能量球內(nèi)部，暗金色和黑色交織，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腐朽氣息。那是暗金色骨骼的侵蝕能量，與老者自身的死氣融合而成的邪術(shù)，沾之即死。

林墨握緊殘骨刃，左眼的四色紋路全力運轉(zhuǎn)。他能“看見”老者體內(nèi)的狀況——經(jīng)脈幾乎被暗金色能量蛀空，丹田處有個不斷旋轉(zhuǎn)的黑色漩渦，那是壽元將盡、天人五衰的標(biāo)志。

這老者活不了多久了，但臨死前的反撲，絕對恐怖。

“想要刀？”林墨冷笑，“自己來拿。”

話音未落，他先動了。

不是前沖，是側(cè)移。身影如鬼魅般滑到右側(cè)，殘骨刃劃出一道暗金色的弧線，直取老者肋下。刀鋒未至，刃芒先到。

老者不閃不避，左手一揮，那團暗金色能量球脫手飛出，迎向刀鋒。

“轟！”

能量球與刃芒碰撞，炸開一團暗金色的火花。火花所及之處，草木瞬間枯萎，巖石表面出現(xiàn)蜂窩狀的腐蝕痕跡。

林墨被沖擊波震退三步，握刀的手虎口崩裂，鮮血直流。但他眼中卻閃過興奮的光——殘骨刃的刃芒，竟然能對抗那種侵蝕能量！

雖然落了下風(fēng)，但至少能抵擋。

“有意思……”老者眼中貪婪更盛，“雛形就有如此威力，若是完整形態(tài)……”

他不再留手，雙手齊出，十指連彈。十顆暗金色的能量球如連珠炮般射來，封鎖了林墨所有閃避空間。

避無可避，只能硬扛。

林墨深吸一口氣，將全部真氣注入殘骨刃。刀身劇烈震顫，暗金色的刃芒暴漲至三尺長，刃芒邊緣的青色劍氣發(fā)出尖銳的破空聲。

他雙手握刀，向前一斬！

不是格擋，是劈砍。要將所有能量球，一刀斬碎！

刃芒與能量球碰撞的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

然后，刺目的光芒炸開。

林墨被震飛出去，撞斷三棵碗口粗的竹子才停下。胸口劇痛，至少斷了三根肋骨，口中滿是血腥味。

但他握緊了殘骨刃。

刀身完好無損，甚至更加明亮。刀脊的血槽中，暗金色液體如沸騰般翻滾——剛才那一擊，它吞噬了部分侵蝕能量，正在轉(zhuǎn)化、吸收。

而對面，老者站在原地，但右手少了三根手指。斷指處沒有流血，傷口呈焦黑色，像是被高溫瞬間碳化。

“好……好刀……”老者眼中閃過瘋狂，“此刀與老夫有緣！”

他不再保留，咬破舌尖噴出一口黑血。黑血在空中化作一個猙獰的鬼臉，撲向林墨。這是燃燒壽元的禁術(shù)，威力堪比金丹初期一擊。

林墨瞳孔收縮。這一擊，他接不下。

就在鬼臉即將撲到的瞬間，青竹嶺深處，那道暗金色的裂痕突然炸開！

一道水桶粗的暗金光柱沖天而起，光柱中隱約可見一條巨大的骨龍?zhí)撚啊９驱堁鎏扉L嘯，聲震四野。

整個青竹嶺的地面開始劇烈震動，護山大陣的光罩忽明忽滅。

老者臉色大變，看向光柱方向：“封印……破了？！”

就是現(xiàn)在！

林墨抓住老者分神的剎那，殘骨刃全力揮出。這一刀沒有刃芒，只有最純粹的物理斬擊——刀鋒精準地劃過老者的脖頸。

頭顱飛起，眼中還殘留著震驚。

無頭尸體倒地，傷口處噴出的不是血，是暗金色的濃稠液體。這些液體一接觸空氣就開始蒸發(fā)，化作縷縷黑煙。

林墨來不及喘息，沖過去一刀刺入老者丹田。殘骨刃的血槽瘋狂吞噬，將老者體內(nèi)殘存的暗金色能量、畢生修為、甚至部分魂魄碎片，全部吸入刀中。

刀身劇烈震顫，表面的鱗狀紋路更加清晰，刃口處的青色劍氣也更加凝實。

殘骨刃，再次進化。

但林墨沒時間細看。光柱方向，骨龍的咆哮越來越近。玄天宗的高手肯定已經(jīng)被驚動，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他撿起老者的儲物袋，轉(zhuǎn)身就逃。

身后，暗金色的光柱照亮了半個天空。骨龍?zhí)撚霸诠庵斜P旋，每一次振翅都帶起狂風(fēng)。

而在玄天宗內(nèi)門深處，數(shù)道強大的氣息沖天而起，朝著光柱方向飛去。

青竹嶺的混亂，才剛剛開始。

而林墨，握緊殘骨刃，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這把刀的雛形已成，但它的真正淬煉，還需要更多鮮血，更多殺戮。

還有更多……暗金色的骨骼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