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占勛把買床的事交給沈青林去辦，他去聯(lián)系蓋房的材料。

蓋房的工人前幾天就找好了，是岳父葉來福幫忙聯(lián)系的。

明天開始打地基，材料得早點拉過去。

沈建華今天早晨就回老家做前期的準(zhǔn)備。

村里人知道他們蓋房子，關(guān)系好的都主動過來幫忙收拾。

第二天一早，沈占勛也抽空回去看了看。

因為程秀姐弟回去了，家里還有兩個奶娃娃要照顧。

他只在老家待了一上午，又匆匆的趕回了城里。

后面幾天，等兩個孩子睡著了，他會回去看一看進度，待的時間都不長。

時間如流水，四十多天一晃就過去了，沈占勛也到了歸隊的日子。

雖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分別，但葉芳菲還是忍不住難過。

可就算再不舍，沈占勛也得走了。

他腳邊放著兩個軍綠色的大包，那是媳婦給他準(zhǔn)備的家鄉(xiāng)特產(chǎn)和點心。

他親了親沉睡的兒子和女兒，又把葉芳菲抱在懷里。

“不要哭，我明年再回來看你們……”他話沒說完，眼眶也突然紅了。

葉芳菲知道他心里也難受，在他身上蹭掉眼淚，收起臉上的傷感，笑著把人送到公交站。

今天是星期天，葉芳菲讓沈占強和程雄代自己去送他。

本來沈占勛是拒絕他們送的，有那個功夫，還不如讓兩人在家里干點活。

但葉芳菲堅持，說必須要有儀式感。

一個人去火車站，連個送行的都沒有，多可憐呀。

她可舍不得。

看著公交車遠(yuǎn)去，葉芳菲和孫秀菊幾人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家。

程秀正在曬尿布，看葉芳菲眼睛紅紅的上樓，她小心翼翼的問：“芳菲姐，你哭了，是不是舍不得大哥走？”

葉芳菲嘆了口氣，“是啊，非常不舍。”

她說完就回了房間，看著床上的兩個孩子，好想大哭。

………

沈家的三層小洋樓剛蓋好，就迎來了1982年的第一場雪。

這場雪下的很小，只鋪了薄薄一層，沒一會就融化了。

沈建華鎖上大門，正準(zhǔn)備收拾收拾回市里，就聽村里人說，沈占平媳婦昨晚上生了個男孩，剛剛回來報喜了。

他淡淡一笑，連問都沒問，就騎著自行車回了城。

晚上吃飯的時候，他對小妹提了一句。

沈淑芬道：“怎么說占平也是我侄子，等他媳婦出院了，我買點東西過去看一下。”

“應(yīng)該的。”孫秀菊對小姑子說：“你也別出去買了，家里雞蛋，小米，紅糖，什么都有，你隨便拿。”

“嫂子，不用，我去市場買點就好了。”沈淑芬就算再不懂事，也不可能拿侄媳婦的東西去做人情。

孫秀菊知道她的脾氣，也沒再勸，只說讓她不要那么客氣。

………

這天吃過早飯，沈淑芬把家里收拾好，和葉芳菲說了一下，就拿著個提兜出門了。

她去自由市場買了四十個雞蛋，兩包紅糖，又稱了五斤小米，買了一身小孩的衣服，就拿著去了沈占平家的服裝店。

他們店里這會沒有顧客，一個小姑娘在那里收拾衣服，后院傳來說話聲。

沈淑芬這是第二次過來，她前段時間來過一次。

侄媳婦懷孕了，她又離得那么近，當(dāng)然得過來看看。

當(dāng)時他們店里好幾個買衣服的，沈占平又不在，她把買的水果放下，站了站就走了，和劉文靜也沒說幾句話。

沈淑芬和那個店員打了聲招呼，提著東西去了后面。

李桂英今天一大早就過來了，正在后院褪雞毛。

沈占平在廚房燒爐子，旁邊還放著一個砂鍋，應(yīng)該是燉湯用的。

“大嫂，忙著呢？”沈淑芬笑著道：“聽說侄媳婦給咱們老沈家添丁了，我過來看看。”

李桂英一抬頭，就看到小姑子手里拿著大包小包，快速的擦了擦手，就熱情的迎了過來。

“他小姑，你來就來唄，咋還那么客氣？”她接過沈淑芬手里的東西，“快進屋，去看看你侄孫，七斤四兩的大胖小子。”

這時，沈占平也從廚房走了出來，“小姑來啦？快屋里坐。”

他臉上雖然笑著，但卻不是很熱情。

沈淑芬看出來了，也知道他的心結(jié)所在，嫌她幫占勛看孩子，沒有幫他。

她懶得理這個小心眼的侄子，今天來這一趟，也是顧顧大面。

她笑著點頭，“聽說你媳婦生了個大胖小子，我心里歡喜，過來看看他們。”

“小姑的消息還挺靈通，我一個人忙得腳不沾地，還沒來得及給你報喜，你就過來了。”沈占平道。

沈淑芬聽他話里有話，笑了笑，回了一句。

“你以為爹那么好當(dāng)啊？以前我生你表弟表妹的時候，你姑父也是忙的暈頭轉(zhuǎn)向，習(xí)慣就好了。”

她沒再看侄子的臉色，跟著李桂英去了臥室。

劉文靜正靠在被子上假寐，剛才就已經(jīng)聽到了外面的對話

她看著推門進來的人，皺了皺眉，和這個婆婆說過多少次了，讓她進來的時候敲門，就是不聽。

沒等劉文靜開口打招呼，李桂英就走到床邊，把孩子抱到沈淑芬面前，“乖孫，看看這是誰？你姑奶奶來看你啦。”

這是討要紅包呢，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親戚長輩過來看剛出生的小孩，要拿看錢。

沈淑芬當(dāng)然明白這些，也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她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紅紙封，放在小孩的包被里，又夸了孩子幾句。

正準(zhǔn)備問問侄媳婦的身體，看她皺著眉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嫌棄，就識趣的往后退了退，離孩子遠(yuǎn)了些。

劉文靜發(fā)現(xiàn)了她的動作，頓了一下。

她倒不是嫌棄沈淑芬，而是嫌棄她婆婆，一嘴大黃牙，說話的時候口氣特別重。

可她又偏偏喜歡抱著孩子，怎么說都不聽，臉皮厚的能氣死人。

劉文靜打量了一眼沈淑芬的穿著，碎花小襖，外面套著一件深紅色的褂子，黑褲子。

腳下踩著一雙黑色的條絨棉鞋，應(yīng)該是自己做的，針腳細(xì)密。

衣服也干凈整潔，看起來特別利索的一個婦女。

她笑著道：“小姑，快請坐，來到侄子家了怎么還那么客氣？”

語氣非常的親熱。

但沈淑芬覺得有點假，沒有芳菲說話真誠。

她坐在離床邊最遠(yuǎn)的那個凳子上，關(guān)心的問了幾句劉文靜的身體。

“……也不知道你愛吃什么，就買了些雞蛋和紅糖，還有一些小米。你現(xiàn)在剛生了孩子，讓你婆婆給你做點雞蛋紅糖水喝，對身體好。”

“我聽小姑說話，就知道很會照顧人。”劉文靜看著她遺憾的嘆氣，“如果我能早點懷孕，就把小姑請過來給我?guī)兔α恕！?/p>

沒等沈淑芬開口，李桂英就把兒媳婦的話接了過來，“有那個錢還不如給我呢，我來幫你們看。”

她可聽說了，沈淑芬給老二家看孫子，每個月拿好幾十塊錢的工資呢。

她可舍不得。

不要錢還差不多。

沈淑芬但笑不說話，她才剛來了不到五分鐘，也不能馬上就走。

可也不知道說什么，沉默的坐在那里。

劉文靜被這個沒眼力見的婆婆氣的翻白眼。

連個話都不會說，怎么有那么蠢的人？

她趕緊笑著打圓場，“小姑，你在城里幫人帶孩子，家里表弟表妹怎么辦呀？怎么不把他們接到城里來上學(xué)。”

“葉芳菲開那么大一個廠，聽說沈占勛在市里也有關(guān)系，把表弟表妹轉(zhuǎn)過來上學(xué)，還不是他們一句話的事。”

沈淑芬聽她表面上關(guān)心，其實是在挑撥離間，心里只覺得厭煩。

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婆媳兩個沒一個心眼好的。

“你姑父不想讓他們來。”她隨便敷衍了一句，面上帶著淡淡的不耐。

劉文靜離得遠(yuǎn)，應(yīng)該是沒看到，又笑著問：“小姑，你這次過來，我看著明顯比上次憔悴了不少，帶兩個孩子肯定很辛苦吧，葉芳菲每個月給你多少錢啊？”

李桂英也來了興趣，把孩子放在床上，也湊過來問：“淑芬，村里人都說你二哥二嫂發(fā)財了，在村里蓋了一個三層的小洋樓，里面收拾的可好了。”

“他們掙了那么多錢，肯定不會虧待你，一個月給開多少工錢啊？”

“差不多夠用。”沈淑芬再也不想應(yīng)付這對婆媳，站起來說：“大嫂，文靜，我還得回去照顧孩子，就先走一步了，過段時間再來看我侄孫。”

“小姑，急什么呀，吃了飯再走吧。”劉文靜客套的說。

“不了，我拿著人家的工資，不好出來太久。”沈淑芬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李桂英也跟了出來，還在不停追問她每月到底拿多少錢？

沈淑芬笑著敷衍了過去，和院里的沈占平打了聲招呼，就匆匆的離開了。

李桂英哼了一聲，又轉(zhuǎn)回臥室，看劉文靜在拆紅包，急忙湊過來看。

“你小姑包了多少錢？”

劉文靜把那張紙幣拿出來，“兩塊。”

李桂英撇了撇，“每個月掙好幾十，就給我孫子兩塊錢，你小姑可真小氣。”

劉文靜也覺得有些少，怎么說也得給五塊錢，兩塊錢打發(fā)叫花子呢。

她問李桂英，“我大嫂生孩子的時候，小姑給了多少？”

“好像也是兩塊，拿的東西也差不多。”李桂英道。

劉文靜不說話了，又拿起床頭上的一件小衣服，是沈淑芬剛剛帶過來的。

她先看了一下款式，又摸了摸料子，就丟在了一邊。

“放到鋪子上賣吧，質(zhì)量那么差，我兒子才不穿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