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第一場雪飄落的那天,軍區食品廠的生日蛋糕在供銷社上架了。
沒有打折,八塊錢一個,不要點心票。
這個消息一傳出,引起了大家的瘋搶。
六十個生日蛋糕,剛上架就被搶售一空。
孫敬東算了一下賬,拍著桌子大笑。
“葉同志,你捐獻的這些方子,不光解決了一部分軍嫂的工作,還給部隊創造了不菲的收益,我這就往上打報告,必須給你記個功。”
“你過獎了,這都是大家努力的結果。”葉芳菲把桌子整理了一下,笑著起身。
“孫廠長,那幾個師傅的技術已經非常成熟,都能獨當一面,從明天開始我就不來廠里了,如果再有啥事,你讓人去喊我一聲。”
孫敬東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人家是過來幫忙的,家里還有兩個孩子。
他立刻說道:“葉同志,這段時間辛苦你了,部隊會記住你的貢獻。”
“孫廠長,這是一個軍屬應該做的。”葉芳菲笑著和他握手:“孫廠長,再見,以后有什么問題你盡管開口,不用客氣,我一定隨叫隨到。”
“感謝你為部隊做的一切。”孫敬東也沒再說什么感激的話,顯得絮叨,親自把人送到廠門口。
“葉同志,空了就回來看看,廠里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那張辦公桌也永遠為你保留著,歡迎你隨時過來視察工作。”
“好,多謝孫廠長的看重。”
兩人再次握手。
葉芳菲雙手插兜,慢悠悠的往回走。
她看著天空,雪花輕輕飄落,伸出手,雪花融化在她掌心,涼絲絲的。
她笑著搓了搓手,去了供銷社,買了些豬肉和豆腐皮。
小姑種的蒜黃可以吃了,再炸點酥肉,晚上做酸湯吃。
飄雪的冬天,吃點熱乎乎的酸湯,想想就很過癮。
最主要的是孩子和沈占勛都很喜歡。
她剛走近家里的小院,就聽到幾個孩子咯咯咯的笑聲。
推開門,三個孩子穿著棉衣棉褲,戴著小紅帽,正在院里打鬧嬉笑。
地上薄薄一層雪,到處都留下了他們的腳印。
沈淑芬坐在門口,手里拿著針線。一邊干活,一邊笑瞇瞇的看著三個孩子。
“媽媽回來啦。”耀耀第一個看到葉芳菲,開心的朝她撲來。
葉芳菲放下手中的東西,笑著把他抱在懷里,“乖寶,想媽媽了嗎?”
“想了。”耀耀抱著她的脖子,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這時,辰辰也跑了過來,隨后是婷婷,都抱著說想她。
“好,以后我就不出去了,天天在家里陪你們玩。”她抱了抱三個孩子,笑著站了起來。
“今天怎么下班這么早?”沈淑芬拿起地上的菜,又拍了拍她后背細細的雪粒。
葉芳菲心情很好的說:“小姑,我已經把技術都傳授給他們了,從明天開始就不去了。”
“那太好了,這么冷的天,跑來跑去不夠受罪的。”沈淑芬看三個孩子還想在外面玩雪,拉住婷婷的帽子,讓她帶弟弟妹妹回屋。
葉芳菲看著勾肩搭背的姐弟三人,笑著對沈淑芬說:“小姑,我們炸酥肉吧,晚上吃酸湯,我想吃了。”
沈淑芬笑著點頭:“行,想吃就給你們做,再烙點油餅,占勛最喜歡吃餅了。”
以前她覺得炸東西太費油,很少做油炸的食品。
自從知道侄媳婦的經濟情況后,她就沒再說過節約的話了。
只要孩子們愛吃,她就變著花樣做。
………
沈占勛一進小院,就聞到了濃郁的酸湯味。
他笑著掀開簾子,三個孩子就撲到他懷里。
婷婷喊:“舅舅。”
另外兩個小娃喊:“爸爸。”
嘰嘰喳喳的,就像三只小青蛙,熱鬧的很。
葉芳菲把他手里的一兜饅頭接過來,又遞給他一杯溫水。
“先喝一口,潤潤喉嚨,再等一會就能吃飯了。”
沈占勛聽話的把水喝完,笑問:“你今天什么時候回來的?”
“三點多吧。”葉芳菲又往他嘴里塞了個酥肉,笑得很開心:“我的工作結束了,明天帶著孩子們去看電影,后天帶他們去縣里玩。”
“不上班就是好,我都有點嫉妒了。”
沈占勛看小姑正往鍋里放菜,三個孩子坐在沙發上聽收音機。
幾人都沒注意他們這邊。
他眼里含著笑,抬起手,快速的在葉芳菲臉上捏了一下。
然后就被瞪了。
他低聲笑,引得屋里幾人都看向他們倆。
沈占勛咳了一聲:“小姑,我餓了,什么時候開飯?”
“馬上就好了。”沈淑芬把韭黃放進去,出鍋前,又加了幾滴香油。
吃過晚飯,辰辰和耀耀說要跟姐姐睡。
沈占勛心中大喜,陪他們玩了一會兒,把三個小屁孩哄睡,就帶著媳婦回了房間。
………
全家人在一起,日子過的溫馨又幸福。
不知不覺,他們來部隊已經兩個多月了。
一通老家來的電話,打破了這份寧靜。
像往常一樣,葉芳菲帶著孩子們在院里玩游戲。
沈淑芬做飯。
沈占勛推開家門,看著在玩老鷹捉小雞的媳婦和孩子們,臉上露出一抹笑。
但葉芳菲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心里有事。
“婷婷,你看著弟弟妹妹,我和你舅舅說點事。”她交代外甥女。
“好的,舅媽。”婷婷很乖,帶著辰辰和耀耀繼續玩。
葉芳菲跟著沈占勛來到臥室,忙問道:“是出什么事了嗎?”
沈占勛點點頭,看了一眼在外面做飯的小姑,把門關上,在壓低聲音說:
“剛剛岳父打電話過來,說爸和王秋生和人打架,被公安抓了,我得回去一趟。”
葉芳菲大吃一驚:“怎么回事?他們為什么打架?對方是誰?”
沈占勛拉著她坐在炕上,和她說事情的經過。
“這事是因翠蘭而起,她被夜校的一個男人糾纏上了,那男的是機電廠工會主席的兒子,天天纏著翠蘭,要和她處對象。”
“翠蘭不同意,他就在廠里找了幾個人,打算使用下作的手段逼翠蘭就范,還打傷了爸。”
沈占勛說到這里,眼睛微瞇,已經在暴怒的邊緣了。
葉芳菲已經顧不上生氣了,拉著他的衣袖問,“那王秋生又是怎么回事?”
“王秋生給二嫂送菜,回來的時候正巧碰到了,就跑過去幫忙。他把那男人的腦袋開了瓢,還打斷了他的腿,另外幾人也都受了傷。”沈占勛眼里閃過一絲快意。
葉芳菲半張著嘴,好半天才回過神。
突然,她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現在是1983年,正是嚴打期間。
如果處理不及時,那后果……簡直不敢想。
她緊緊抓著沈占勛的胳膊:“現在是什么情況?受傷的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又是誰報的公安?”
沈占勛咬牙切齒的道:“幾個畜牲都是機電廠領導家的孩子,也是他們報的公安,還揚言要讓爸和王秋生吃槍子,非常的囂張。”
“他奶奶的,也太狂了,真當我們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葉芳菲氣的大罵:“宋紹光和東子知道了嗎?”
沈占勛點了下頭:“岳父去找過他們了,我剛剛也和兩人通了電話,他們已經在處理了。但這事可大可小,我有點不放心,決定回去一趟。”
葉芳菲問他:“那你什么時候走?請假了嗎?需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回去?”
“請了一個星期,明天早晨六點小張送我去機場。”沈占勛握住她的手:“你別跟著折騰了,我會處理好的,不要擔心。”
葉芳菲“嗯”了一聲,從衣柜里拿出行李包,快速的幫他收拾衣服。
最后又叮囑他:“我的錢和存折都在翠蘭那里,需要多少你直接拿,不用省,該用就用,花完了再掙,這次就是拿錢砸,也得砸死他們。”
沈占勛本來心情很不好,聽了媳婦財大氣粗的話,也忍不住失笑。
“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