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大樓,頂層會議室。
氣氛壓抑得像一塊凝固的水泥。
煙灰缸里塞滿了煙頭,嗆人的煙霧繚繞不散。
市局副局長陳海峰坐在主位,臉色鐵青。
他面前的桌子上,攤著一份行動傷亡報告。
“一名警員犧牲,三名重傷,五名輕傷。”
陳海峰的聲音不大,卻像錘子一樣砸在每個人的心口。
“這是我們市局近年來,在單次行動中付出的最慘重的代價。”
他抬起眼,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專案組組長張隊,以及行動的核心成員。
“誰能告訴我,為什么?”
“我們明明掌握了準確的情報,制定了A、B兩套突襲方案,為什么還會出現這么大的傷亡?”
“為什么佯攻部隊打得順風順水,而江遠帶領的突襲主隊,卻一頭撞進了敵人的重火力包圍圈?”
一連串的質問,讓會議室里的空氣更加凝重。
一名負責制定戰術的警官站起來,聲音艱澀。
“報告陳局,可能是我們的情報有誤,低估了據點內的火力配置。”
“也可能是敵人臨時調整了防御部署。”
張隊捏著拳頭,關節發白,他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山貓的死,像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胸口。
他看向坐在角落的江遠。
江遠從會議開始就一言不發,左臂纏著繃帶,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平靜。
“戰術失誤?”
江遠終于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傷后的沙啞,但每個字都清晰無比。
“情報有誤?”
他緩緩站起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都不是。”
江遠走到會議室前方的電子白板前,調出了碼頭倉庫的平面圖。
“這不是戰術失誤,也不是情報有誤。”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
“是情報泄露。”
“我們的行動,從一開始,就在敵人的算計之中。”
這句話,讓整個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
在場的都是老刑偵,他們明白“情報泄露”這四個字的分量。
那名戰術警官反駁道:“江遠,你有什么根據這么說?”
江遠沒有看他,只是用手指著平面圖上的兩個位置。
“佯攻部隊遇到的抵抗,你們不覺得‘恰到好處’嗎?”
“火力不強,但足夠頑強,正好能把我們的大部隊牢牢拖在正面,讓他們無法脫身支援。”
“而我帶領的突襲小隊,走的是最隱蔽的路線,按理說應該像一把尖刀,直插敵人心臟。”
他頓了頓,聲音冷了下來。
“可我們遇到了什么?”
“一挺重機槍,外加十幾個裝備精良的悍匪,組成了一個口袋陣,就等著我們往里鉆。”
“這種部署,只有一個解釋。”
江遠轉過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敵人精確地知道了我們兩支隊伍的人員配置,行動路線,以及各自的任務。”
“他們用最小的代價拖住了我們的佯攻部隊,然后集結全部精銳,準備一口吃掉我帶領的主力。”
有人提出異議:“這會不會是巧合?也許敵人就是把重兵部署在了倉庫,我們恰好撞了上去。”
“巧合?”江遠重復了一遍這個詞。
坐在技術保障席位上的一名年輕警員,扶了扶眼鏡,也跟著開口。
他叫劉凱,負責本次行動的通訊保障。
“江警官,沒有證據的話,最好不要亂說。”
“這種猜測,會嚴重影響隊伍的士氣,也是對我們技術保障部門的不信任。”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公允,像是在維護大局。
會議室里,一些人點了點頭,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張隊皺著眉,看著江遠。
他相信江遠的判斷,但他同樣需要證據。
江遠看著那個叫劉凱的技術警員,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沒有溫度。
“證據?”
他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從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機,放在了會議桌上。
他按下了播放鍵。
一段通話錄音,通過連接的音響,清晰地在會議室里響起。
那是江遠自己的聲音。
“……黃隊,計劃有變動。”
“……對,B計劃小隊只攜帶輕武器,沖鋒槍和手槍。”
“這次的貨物很金貴,蝎子那幫人也怕火拼搞壞了。我們要的是速度,快速抓捕,避免破壞貨物。”
錄音不長,很快就播放完了。
會議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黃勛,也就是佯攻部隊的指揮官,第一個反應過來。
“江遠,你什么時候給我打過這個電話?”
江遠看著他,搖了搖頭。
“我沒給你打過。”
他又看向其他人。
“這段通話,是在B計劃出發前五分鐘,我用加密頻道,故意撥出的一通‘不存在’的電話。”
“電話的另一頭,根本沒有人接聽。”
“當時,能通過后臺系統,監聽到這段通話內容的,除了我自己,只有一個人。”
江遠的目光,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落在了那個技術警員劉凱的臉上。
“那就是負責我們全隊實時通訊保障和信道加密的,劉凱警官。”
轟!
真相像一顆炸彈,在每個人的腦子里炸開。
所有人都明白了。
為什么敵人會在碼頭倉庫布置重火力!
為什么他們敢用一個口袋陣就想全殲江遠的突襲小隊!
因為他們收到的情報是——江遠的小隊只帶了輕武器!他們以為這是一場可以輕松收割的伏擊!
這個局,從江遠決定分兵兩路的時候,就已經布下了。
他不僅在算計敵人,也在算計那只藏在隊伍里的鬼!
劉凱的臉,“唰”的一下,血色褪盡。
他臉上的肌肉在抽搐,嘴巴張了張,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角滾落,打濕了衣領。
他想站起來,雙腿卻像灌了鉛,根本不聽使喚。
最后,他整個人癱軟下去,從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我……”
他喉嚨里擠出一個絕望的音節。
“拿下!”
張隊那壓抑到極點的怒火,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他一聲怒吼,兩名一直站在門口的刑警立刻沖了過來,一左一右,像兩只鐵鉗,將癱在地上的劉凱死死按住。
冰冷的手銬,“咔噠”一聲,鎖住了他的手腕。
江遠走到劉凱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他聲音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我一直相信,狐貍,總會露出尾巴的。”
在抓捕劉凱的時候,一名刑警從他貼身的內口袋里,搜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部非常小巧的黑色手機,沒有任何品牌標識,看起來像是特制的。
“張隊,這是什么?”刑警將手機遞了過去。
張隊拿在手里,按了一下開機鍵,屏幕亮起,顯示需要復雜的密碼。
“這是加密的衛星電話。”江遠開口道,“繞開了我們所有的監控網絡。”
一名技術刑警立刻拿來設備,嘗試破解。
幾分鐘后,他抬起頭,臉色凝重。
“報告!電話的通訊錄里,只有一個聯系人。”
“沒有名字,只有一個備注。”
張隊追問:“備注是什么?”
技術刑警深吸一口氣,說出了那個字。
“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