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聲音在夜風里發抖。
周圍的警察都停下了動作,視線聚焦在地上那個男人臉上。
張隊。
市刑偵支隊重案一組的組長。
江遠看著林峰瞬間蒼白的臉,眼神沒有任何變化。
他用腳尖踢了一下地上的手槍。
“銬起來。”
他的聲音很平,聽不出情緒。
兩個特警隊員上前,將還在地上掙扎的張隊反剪雙手,戴上了手銬。
張隊死死地盯著江遠,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他什么都沒說。
林峰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
江遠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收隊。”
兩個字,把林峰從巨大的震驚中拉了回來。
他深吸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
他看向江遠,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他轉身,開始大聲下達命令,聲音嘶啞。
“清理現場!”
“把所有嫌犯帶回省廳,分開審訊!”
他刻意避開了“市局”兩個字。
……
凌晨四點,省廳大樓。
一間臨時審訊室里,燈光慘白。
張隊坐在椅子上,他已經換下了那身黑色工作服,穿著自己的便服。
他的手腕和腳踝都被固定住。
一夜之間,他從審訊別人的人,變成了被審訊的人。
江遠推門進來,身后跟著省廳紀委的一位處長。
江遠把一份文件放在張隊面前的桌上。
“郭善已經搶救過來了,他招了。”
“你派去滅口的幾個人,也招了。”
江遠拉開椅子,坐在張隊對面。
“所有證據,都指向市局副局長,陳海峰。”
張隊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江遠。
“你想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江遠搖頭,“我只是來通知你一聲。”
他站起身。
“省廳對陳海峰的逮捕令,已經簽發了。”
江遠說完,轉身就走,沒有再看張隊一眼。
門在身后關上。
走廊里,林峰靠墻站著,手里夾著一支沒點的煙。
他一夜沒睡,眼眶發青。
“江哥。”
他看到江遠出來,叫了一聲。
江遠點點頭。
“走吧,去市局。”
“我們去?”林峰有些意外。
“我們去。”江遠重復了一遍,“抓我們自己的局長,有始有終。”
林峰把那支煙捏碎在手心,扔進垃圾桶。
“好。”
……
市局大樓,副局長辦公室。
陳海峰坐在他的紅木辦公桌后,正在打電話。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警服,肩上的警監銜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他的表情很平靜,聲音也很沉穩。
“對,環湖公路的案子,定性為黑惡勢力火并。”
“讓宣傳科準備好通稿,盡快發布,穩定社會情緒。”
他掛斷電話,端起桌上的茶杯。
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江遠和林峰走了進來。
他們身后,還跟著兩名穿著西裝,神情嚴肅的男人。
陳海峰的眉頭皺了一下。
“小林,小江,你們進來怎么不敲門?”
他的語氣帶著上位者慣有的威嚴。
“還有,這兩位是?”
江遠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他走到辦公桌前,把一張蓋著紅色印章的紙,放在陳海峰面前。
“陳海峰。”
江遠叫了他的全名。
“這是你的逮捕令。”
陳海峰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逮捕令上,瞳孔猛地收縮。
辦公室里的空氣瞬間凝固。
他的女秘書端著文件走進來,看到這個場面,愣在門口。
“局……局長?”
陳海峰的視線從逮捕令上移開,掃過江遠,掃過林峰,最后落在那兩個陌生男人身上。
他明白了。
一切都完了。
他臉上的血色褪去,然后又涌起一股病態的潮紅。
他突然笑了起來。
“呵呵……呵呵呵呵……”
笑聲越來越大,帶著一種瘋狂。
他猛地伸手,掃掉了桌上所有的東西。
文件,筆筒,茶杯,散落一地。
“嘩啦!”
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女秘書嚇得尖叫一聲。
就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陳海峰動了。
他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一步竄到女秘書身邊。
他撿起一塊鋒利的碎瓷片,死死抵在了女秘書的脖子上。
“都別動!”
他咆哮著,手臂勒住女秘書的喉嚨,將她拖到自己身前。
“誰敢過來,我先殺了她!”
女秘書嚇得渾身發抖,眼淚流了下來,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林峰和那兩名省廳的人立刻拔出了槍。
“陳海峰!你冷靜點!”
“放下人質!”
陳海峰看著他們,眼神里滿是瘋狂。
“冷靜?你們讓我怎么冷靜!”
他對著江遠嘶吼。
“我為這個警隊流過血,我為這座城市拼過命!你們憑什么抓我!”
“我立功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
江遠示意林峰他們放下槍。
他獨自一人,慢慢朝陳海峰走過去。
“別過來!”陳海峰手里的瓷片又用力一分,女秘書的脖子上滲出了血珠。
江遠停下腳步,距離他只有五米。
“陳海峰。”
江遠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你的女兒,陳玥,在沃頓商學院讀書。”
陳海峰的身體僵了一下。
江遠繼續說。
“她成績很好,上個學期拿了全額獎學金。”
“她的導師很看好她,說她關于國際金融套利模型的論文,是那一屆最出色的。”
陳海峰的呼吸變得粗重,勒著女秘書的手臂在微微顫抖。
這些事,他引以為傲,卻從不跟外人說。
江遠看著他,眼神像一把手術刀。
“你希望她明天在國際新聞上,看到她的父親嗎?”
江遠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辦公室每個人的耳朵里。
“看到她的父親,是一個殺人滅口,挾持下屬的罪犯?”
“還是一個畏罪自殺的逃犯?”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精準地刺穿了陳海峰最后的心理防線。
他看著江遠,眼神里的瘋狂一點點褪去,只剩下灰敗和絕望。
他一生都在為女兒構筑一個完美的世界。
他是她眼中無所不能的英雄父親。
這個形象,不能塌。
江遠往前走了一步。
“你可以選擇像個罪犯一樣被擊斃,也可以選擇保留一個父親最后的尊嚴。”
“為你女兒選一次。”
陳海峰的手臂,無力地垂了下來。
手中的瓷片,“當啷”一聲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女秘書趁機掙脫,癱軟在地上。
林峰和省廳的人立刻沖上前,將陳海峰死死按住。
冰冷的手銬,銬住了那雙曾經簽發過無數命令的手。
一切都結束了。
陳海峰被兩名工作人員押著,往外走。
在與江遠擦肩而過時,他停下腳步。
他側過頭,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
“你以為這就結束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惡毒的詛咒。
“我們做的不過是撿些面包屑……真正的恐怖,是器官交易……”
“你斗不過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