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回到大辦公室。
嘈雜的環境像一堵墻,把他和里面的人隔開。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椅子還沒坐熱。
一個年輕人端著水杯快步走了過來,臉上帶著笑。
“江哥,你可算來了。”
年輕人二十五六歲,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著很精神。
江遠認得他,林峰,技術科的骨干,破解硬盤時就在外面。
“我叫林峰,以后就是你搭檔了。”林峰把水杯放在江遠桌上,“陳隊剛才在群里說了,‘1。15’專案你來負責,以后我跟你混。”
他的聲音不小,周圍幾個埋頭工作的刑警都抬起了頭。
目光掃過江遠,又很快回到自己的屏幕上。
江遠點點頭。
“你好。”
“江哥你別客氣。”林峰拉了把椅子坐在江遠旁邊,“我可是親眼見過你怎么把那個‘地獄犬’給辦了的,太神了。”
他壓低了聲音。
“這幫家伙,眼睛都長在頭頂上,你得拿出點真本事,他們才服氣。”
辦公室里間的門開了。
陳建國走了出來,手里拿著那個牛皮紙檔案袋。
他走到辦公室中央的白板前,用手掌拍了拍。
“都停一下,開個短會。”
辦公室里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站起身,圍攏過來。
陳建國把檔案袋里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用磁吸釘在白板上。
李秀梅的報案記錄。
那張腎臟的高清照片。
法醫的初步檢驗報告。
還有那張裝著血畫卡片的物證袋。
一組的刑警們看著白板上的照片,沒人說話。
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1。15’專案。”陳建國開口,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里很清晰,“受害人身份,初步確認為失蹤女大學生,李倩。”
“這是挑釁,也是戰書。”
他環視一圈。
“這個案子,由江遠同志全權負責。”
他看向江遠。
“一組所有人,包括我在內,全部歸你調配。”
陳建國的目光又掃過其他人。
“誰有意見?”
沒人出聲。
“江遠,你說。”陳建國把空間讓了出來。
江遠走上前,看著圍過來的同事們。
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看向林峰。
“你先說,把現在掌握的線索都同步一下。”
林峰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點了點頭。
他快步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記號筆。
“各位,我長話短說。”
“受害人李倩,二十一天前失蹤,失蹤前所有社會關系、通訊記錄、資金往來全部查過,沒有任何異常。”
“她就像人間蒸發了。”
林峰在白板上畫了一個圈,寫上“李倩”兩個字。
“今天上午九點,她的母親收到一個包裹,里面是這顆腎臟。”
“我們查了包裹的來源。”
他從“李倩”的圈上畫出一條線,指向一個方框。
“包裹由一家‘風速達’同城閃送公司派送,寄件人信息全部是假的,電話是太空卡,地址是市中心的一個公共廁所。”
“我們追蹤了派送員的路線,他是從公司站點取的件,包裹是昨天夜里十一點,由一個匿名用戶通過線上平臺下的單。”
“支付方式,是虛擬幣,經過了十幾次跳轉,根本無法追蹤。”
一個留著寸頭的老刑警插話。
“寄件人有沒有監控拍到?”
“沒有。”林峰搖頭,“下單地址的公共廁所,周圍三百米是監控死角。派送員去取件的時候,包裹就放在廁所的洗手臺上,他沒見到人。”
辦公室里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聲。
林峰繼續說。
“我們對那張卡片做了分析。”
他指著物證袋。
“上面的血,DNA比對結果和腎臟的組織樣本一致,確認屬于同一個體。”
“卡片的材質很特殊,不是紙,也不是塑料,是一種高分子聚合物,國內沒有生產記錄,初步判斷來自歐洲某個小型化工廠。”
“我們查了‘地獄門’的資料。”
林峰的表情變得凝重。
“江哥破解的硬盤里提到過,這是一個極度嚴密的跨國犯罪組織,涉足軍火、毒品、人口販賣和器官交易。”
“他們的核心成員遍布全球,全部使用代號聯絡,通過一個加密暗網進行溝通。”
“我們嘗試追蹤那個暗網,所有線索都指向了境外的多個服務器節點,像一只八爪魚,根本找不到頭。”
林峰說完,放下了記號筆。
白板上,以“李倩”為中心,畫出去的每一條線,最終都指向了一個寫著“境外”或者“線索中斷”的叉。
整個案件,像一張被刻意編織的網。
網上全是死結。
一個女刑警忍不住開口。
“這怎么查?人是失蹤的,沒有第一現場。唯一的線索包裹,所有痕跡都被抹掉了,還把線索引到國外去。”
“這幫人根本就是瘋子,他們就是在耍我們。”
“他們想把我們的精力全部牽扯到那些復雜的境外服務器和暗網上。”
辦公室里,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所有人都看著江遠。
看這位新來的、被領導委以重任的負責人,能說出什么花來。
江遠一直沒有說話。
他從口袋里拿出那份檔案,卻沒有看那些復雜的分析。
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一頁的報案記錄上。
“包裹是誰送的?”
他忽然開口問。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峰回答:“風速達的派送員。”
“不。”江遠搖頭,“派送員只是最后一個環節。我的意思是,是誰把包裹放進那個公共廁所的?”
“這……我們不知道,沒有監控。”
“再天衣無縫的犯罪,也離不開最基礎的衣食住行。”江遠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敲在眾人心上。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記號筆。
他沒有在那些復雜的線條上添加任何東西,而是在白板的最下方,畫了一個簡單的方框。
他在里面寫了兩個字。
“物流”。
“敵人想讓我們抬頭看天,我們就偏要低頭看路。”
江遠轉過身,看著眾人。
“再大的風箏,線頭也在地上。”
“他們的計劃很完美,信息抹得很干凈,但他們忽略了一件事。”
“那個包裹,那個腎臟,是實體。”
“實體,就需要運輸。”
陳建國的眼睛亮了一下,他看著江遠,眼神里那份審視,悄然變化。
“你的意思是?”他問。
“從李倩失蹤,到今天我們收到包裹,一共二十一天。”
“法醫報告說,腎臟離體不超過十二小時。”
江遠在白板上畫了一條時間線。
“這說明,在昨天晚上九點之前,李倩還活著,并且就在兇手手里。”
“兇手摘取了她的器官,放進保溫箱,然后通過某種方式,把包裹送到了那個公共廁所。”
“從兇手藏匿李倩的地點,到那個公共廁所,這段路,就是兇手唯一的破綻。”
林峰的呼吸急促起來。
“可是我們不知道兇手藏在哪,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出發的!”
“我們知道。”江遠說。
“我們知道包裹被取件員拿走的時間,是昨天夜里十一點半。”
“從這個時間點往前推,就是兇手運送包裹的時間。”
江遠看向林峰。
“馬上去查,‘風速達’的下單記錄,那個匿名用戶下單的具體時間是多少?”
林峰立刻沖回自己的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
幾秒鐘后,他大聲回報。
“查到了!下單時間是昨天晚上十點五十八分!”
“很好。”江遠在時間線上標記出這個點。
“派送員從站點出發,到公共廁所取件,花了大概二十分鐘。也就是說,包裹是在十一點半左右被取走的。”
“下單時間和取件時間之間,有半個小時的窗口期。”
“兇手必須在這半小時內,把包裹放到那個廁所里。”
江遠在白板上畫了一個圈,圈住了那個公共廁所的地圖位置。
“申請交通指揮中心授權,調取以這個公共廁所為中心,周邊五公里內,所有主干道和路口的交通監控錄像。”
陳建國沒有絲毫猶豫,拿起手機直接撥了出去。
“我是陳建國,我需要市局交通指揮中心的最高權限。”
江遠對林峰下達了第二個指令。
“把時間往前倒推七十二小時。”
林峰不解。
“七十二小時?為什么?”
“兇手很謹慎,他不會只在作案當天去踩點。”江遠看著他,“他很可能會提前一到兩天,在同樣的時間段,走一遍同樣的路線,來確保萬無一失。”
“我們要找的,不是一個行色匆匆的送貨人。”
江遠的目光,像刀一樣鋒利。
“我們找的,是一輛在連續幾天深夜,都出現在這片區域里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