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年少時(shí)就隨梅將軍征戰(zhàn)沙場,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人,身上的氣勢不容小覷。
加之他性格淡漠,面無表情的時(shí)候,只一個眼神,就能讓人頭皮發(fā)麻。
梅晚螢不是他的對手。
裴硯明顯是來興師問罪的,和他對視,說不定露出破綻。
梅晚螢瞥開眼,語氣淡淡:“我能對你做什么?裴硯,你別找茬?!?/p>
找茬?
裴硯愣了愣,眼眸沉了下去。
那種怪異的感覺又涌了上來,今日的梅晚螢很反常。
還有書房里的場景……
裴硯不愿深想,但又不得不深想。
這是梅晚螢!
梅將軍對他有大恩,如果真做了越界的事,他會對梅晚螢負(fù)責(zé)。
心里涌起一陣煩躁,他不喜歡被迫的感覺。
偏偏這人是梅晚螢!
裴硯語氣更冷,“梅晚螢,別耍花招,老實(shí)交代。”
這些年梅晚螢追在他身后,為了引誘他,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一會兒崴腳撲他懷里,一會兒裝病,有時(shí)候還會賴他書房里,裝模作樣地看書,實(shí)際眼珠子都黏在了他身上。
明明是高門貴女,行事卻大膽招搖,哪有半分端莊淑女的模樣?
也就這兩年收斂了點(diǎn),以前的她嬌縱得很!
梅晚螢不想提那件事,但她了解裴硯的脾氣,不給他個合理的說法,他不會善罷甘休。
她不會自作多情,覺得裴硯在乎她。
他要的不過是心安罷了。
摩挲了一下手里的耳墜,梅晚螢紅唇微啟,“你喝醉了,我給你送醒酒湯,看你醉得不省人事,便把你扶去了榻上,估計(jì)是那會兒落下的?!?/p>
裴硯表情古怪,“我的衣裳……你脫的?”
脫這個字眼,過分曖昧。
哪怕他的語氣無波無瀾,也讓氣氛變得尷尬了起來。
這事很好查,梅晚螢不能完全說謊,只有真假參半,才能打消裴硯的懷疑。
嗯了一聲,沒了下文。
裴硯緊盯著梅晚螢的側(cè)臉。
姣好、乖順。
像她,卻又不像她。
“我身上……”
他話未說完,就被梅晚螢打斷,“我眼睛不好,可能弄傷了你?!?/p>
“書也是你扔的?”
梅晚螢眼睫輕顫。
不是。
是他自己掃落的。
她哄他喝醒酒湯,裴硯愣愣地看她,后用指腹摩挲她的臉頰。
她高興得昏了頭,竟膽大包天,在他的唇上親了一記。
告訴他,這是給他的記號。
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她被抱起,放在了書案上……
梅晚螢眨了眨眼,把那些旖旎的場景從腦海里趕走。
平靜地說:“你自己扔的,還摔碎了醒酒湯?!?/p>
裴硯眼神里帶著**的打量,像是在衡量她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梅晚螢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毛。
他不當(dāng)她是妹妹嗎,哪個兄長會用審問犯人的姿態(tài)對待妹妹?
惱火道:“你愛信不信!”
落在裴硯的眼里,她這是心虛了!
逼近了半步,“算計(jì)我是什么下場,梅晚螢,你應(yīng)該懂?!?/p>
她當(dāng)然懂。
上輩子裴硯已經(jīng)用行動證明了一次。
梅晚螢輕哂,“我無意糾纏你,也沒有算計(jì)什么,從前是我不懂事,往后我不會再有那種心思,阿兄!殿下!你可以安心了。”
似聽到了好笑的笑話,男人嘴角勾起冷漠的弧度,“你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p>
以前,她總是莫名其妙地耍脾氣,說要換個人喜歡。
還說要嫁給別人,讓他后悔。
可不出一日,她又會打扮得花枝招展,笑盈盈地來尋他。
送他親手做的吃食。
順便把傷口擺給他看,非要他吹一吹……
過往種種,裴硯記得一清二楚。
她就是被寵壞的大小姐,完全看不懂眼色。
死纏爛打的勁兒,無人能敵。
在裴硯這里,梅晚螢沒有半點(diǎn)信譽(yù)可言!
“你當(dāng)真沒瞞著我別的事?”
梅晚螢直視男人深邃的眼眸,“你不信我,我又何必多言?”
裴硯也盯著她。
一言不發(fā),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次梅晚螢沒有躲,坦然接受他的打量。
許久后,男人再次開口,“機(jī)會只有一次,若你選擇隱瞞,關(guān)于今夜,以后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會相信,哪怕你尋死覓活,我也不會管你?!?/p>
“梅晚螢,一切后果你要自己承擔(dān)。”
冷冽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強(qiáng)勢的威壓。
梅晚螢呼吸亂了,胸脯隨之起伏了幾下。
她穿著玉色紗衣,烏黑柔順的長發(fā)披散在身后,未施粉黛,未著珠釵,如出水芙蓉亭亭玉立。
在燭光的照耀下,窈窕的身段若隱若現(xiàn),長腿纖直,腰肢如柳,盈盈一握。
裴硯猛地移開眼,往后退了半步,旋即恢復(fù)了高不可攀的模樣。
薄唇緊抿,眼神淡漠,玄色衣袍一絲不茍,透著薄情的氣息。
無聲的對峙,誰也沒低頭。
裴硯生平第一次覺得迷茫,他想要什么答案?
反正他又不喜梅晚螢。
既然她說無事發(fā)生,他又何必糾結(jié)?
她嬌縱胡鬧,舉止大膽,成天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看不懂眼色,也聽不懂人話。
她就那么固執(zhí)地愛著他,怎么也趕不走。
可能是喝的酒太烈,裴硯醉得厲害,書房里發(fā)生的事他完全想不起來。
還真是喝酒誤事!
梅晚螢本就對他心懷不軌,往后再不能給她可趁之機(jī)。
這次是扒他的衣裳,下次……下次指不定要做出什么!
丁香端著藥進(jìn)來,打斷了無聲的對峙。
“姑娘,該喝藥了?!?/p>
黑乎乎的藥汁,散發(fā)出難聞的氣味。
梅晚螢端起碗,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面無表情,連眉都未蹙一下。
裴硯側(cè)目,越發(fā)覺得今日的梅晚螢反常。
按照她的脾氣,這種時(shí)候應(yīng)該向他示弱,眼巴巴地看著他,非要他說兩句好話,她才會乖乖吃藥。
她就是這般任性。
這兩年有所收斂,但骨子里的東西還是沒改。
把碗遞給丁香,梅晚螢抬眼去看裴硯,“殿下還不走?”
這個稱呼,讓裴硯不舒服。
總覺得她在陰陽怪氣。
想到她喝了藥,此刻還忍著腹痛,裴硯突然就不想跟她計(jì)較了。
身上的氣勢斂了幾分,“梅將軍的恩情,我不會忘,太子那邊我自會周旋,不會讓你入東宮?!?/p>
她貌美卻單純,進(jìn)了東宮怕是活不到過年。
裴硯嘆了一口氣。
他多余跟她計(jì)較,不管梅晚螢做了什么,看在梅將軍的面子上,他不也得替她收拾爛攤子?
裴硯:“我當(dāng)你是妹妹……”
梅晚螢點(diǎn)頭,“兄長,你可以走了嗎?”
裴硯下頜繃緊,眸色深沉,像是在克制著什么。
最后沉沉地看了眼梅晚螢,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冷冽的氣息遠(yuǎn)去,梅晚螢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隨后又自嘲一笑。
這是裴硯想要的結(jié)果,如他所說,他只會追究這一次。
沒了她這顆絆腳石,裴硯能娶他的心上人了,他應(yīng)當(dāng)是歡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