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第一晚,梅晚螢睡得很不安穩,迷迷糊糊之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經歷過的一切,不停地在腦子里閃現。
很混亂。
最后困住她的,是嫁給裴硯的那段時光。
她強嫁給裴硯,不僅和裴硯的關系結冰,就連王府的人也看不起她。
表面對她恭敬,吃喝用度沒有克扣她的,實際根本不聽她差遣。
不管她做什么,他們都冷眼旁觀。
只是偶爾會冒出來,攔著她,不準她踏足府里的某些地方。
府中的一切有專人打理,賬本不需要她看,人事不需要她來調度。
她在府里格格不入。
梅晚螢終于意識到,裴硯說的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并不是氣話。
他用實際行動證明,哪怕嫁給了他,她也走不進他的心里,融入不了他的生活。
表面上她是宸王妃,實際她只是個外人!
梅晚螢在王府不好過,出了王府同樣如此。
每次進宮,皇后娘娘要么讓她抄經文“贖罪”,要么就罰站,晾著她。
不管她怎么做,都得不到皇后娘娘的好臉色。
她不是裴硯想娶的女子,也不討皇后娘娘的歡心。
于是,各家的宴會不邀請她了,偶爾出門,梅晚螢甚至會被人指指點點。
那些嘲諷和看好戲的眼神,像刀子一般落在她的身上。
不見血,卻痛得她想哭。
處處受人排擠,那滋味好難受。
梅晚螢不知道該向誰訴說,給裴硯寫信,他也不回。
他真的說到做到!
慢慢的,梅晚螢不愛出門了,真像裴硯說的那般,她守著那座偌大的宅子,自生自滅。
宅子里好富貴。
也好冰冷。
短短幾月,梅晚螢迅速枯萎,從嬌俏愛笑的小姑娘,變成死氣沉沉的模樣。
她以為自己會死在那座孤寂冰冷的宅子里,可突然有一天,她孕吐了。
大夫把脈過后,說她已經懷孕三月有余。
在此之前,梅晚螢郁郁寡歡,月事沒來也沒往這方面想。
沒想到一條小生命,悄悄在她肚子里發了芽。
梅晚螢又哭又笑,她和裴硯好像有轉機了。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梅晚螢義無反顧地去了邊關,企圖用孩子打動裴硯。
他不喜歡的,她會改。
只要別留她一個人在府里就好。
那種處處受排擠的日子,她真的受不了了!
前往邊關的路上,梅晚螢心里很忐忑。
她安慰自己,大不了就是被裴硯冷落,再聽他說幾句冷言冷語。
他又不會動手打人。
只要臉厚一點,看在孩子的份上,裴硯會心軟的。
梅晚螢又忐忑,又期待。
見到裴硯的第一眼,她忍住了眼淚,用力扯著嘴角,露出個笑容。
還沒開口說話,男人死死盯著她的肚子,臉上出現了震怒的表情。
“梅晚螢,誰讓你來的!”
“立馬回去!”
梅晚螢鼻子發酸,胸腔悶得喘不過氣,紅唇微啟,用力地吸了一口氣,這才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像看不懂裴硯的臉色,梅晚螢笑盈盈地說:“阿硯,孩子想你了。”
她也很想裴硯。
很想,很想!
裴硯臉上烏云密布,完全沒有即將為人父的喜悅。
英挺的眉眼壓抑,下頜緊緊地繃著。
他說:“梅晚螢,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總做一些強人所難的事。”
梅晚螢強撐著的笑落下,眼里帶著無措,她不知道該說什么,該做什么,才能讓裴硯給她個好臉色。
她不說話,男人的表情越發煩躁,當即命人送她回京。
“別再出現。”
他說:“很煩。”
梅晚螢忍了很久的眼淚,當即就落了下來。
她的情緒一直緊繃著,見了裴硯也沒能緩解。
他冷漠絕情,不想多看她一眼。
心緒波動,梅晚螢心口陣陣發窒,突然就昏了過去。
大夫說她有小產的跡象,需要休養,不能長途奔波。
哪怕裴硯不情愿,她也在邊關住了下來。
梅晚螢覺得老天給了她一次機會。
事實證明,她又錯了。
裴硯給了她最絕望的一擊,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啟程回京的時候,梅晚螢腦子里第一次出現了和離的想法。
她是人,不是塊石頭。
她會疼。
也會委屈和難過。
她不想再被人冷冰冰地對待了。
她愿意放裴硯自由,成全他和他的心上人。
梅晚螢年少時過得順風順水,后來卻步步坎坷。
她沒能回到京城。
也沒與裴硯和離。
她就這么死了,帶著肚子里的孩子,一尸兩命。
“姑娘,醒醒……”
混沌之中,梅晚螢聽到有人在焦急地喊她。
緊接著,溫熱的藥汁灌進嘴里,苦味洶涌而來,梅晚螢終于掙脫束縛,清醒了過來。
丁香快嚇死了,她比梅晚螢還小兩歲,這會兒吧嗒吧嗒地掉起了眼淚。
“大夫說您思慮過多,才會噩夢不醒,姑娘,您心里不痛快可以發泄出來,莫憋在心里。”
梅夫人在外間與大夫說話,聽到說話聲,急忙進屋。
“阿螢,感覺如何?”
摸了摸梅晚螢蒼白的小臉,梅夫人自責不已。
阿螢被那件事嚇到了。
府里人事簡單,她沒見識過內宅手段,昨夜里,她肯定是越想越害怕,才會被噩夢纏住。
得快些讓裴硯來提親,才能消除阿螢心里的憂懼。
對上母親關切的眼神,梅晚螢心上像壓了塊石頭,沒法像以前那樣,對著母親撒嬌。
腦子里有兩道聲音在爭吵。
一個說:“阿娘是為你好,而且你也喜歡裴硯,這是一箭雙雕的好計謀,既能擺脫太子,還能嫁給你的心上人!”
另一道聲音說:“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提線木偶,不能打著為你好的旗號,做你沒同意的事!”
“你阿娘身體不好,你不能氣她,她真是為了你好。”
“那也不能用這種方式……”
兩道聲音互不相讓,梅晚螢頭疼,下意識去按額角,被梅夫人搶先了一步。
梅夫人親自替她揉太陽穴。
梅晚螢垂著眸子,盯著被子上的繡花紋出神。
許久后,才說:“阿娘,我沒事。”
梅晚螢心里發澀,要是她重生在昨夜之前,該有多好?
她累了。
不想再和裴硯糾纏。
可紙包不住火,這件事真能一輩子瞞著裴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