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的日子里,老巷書店的庭院愈發熱鬧。老槐樹的枝椏間掛著一串串淡紫色的風鈴,風一吹便發出清脆的聲響,與屋內傳來的孩童嬉笑交織在一起,成了老巷最動聽的旋律。
林晚星坐在靠窗的矮桌旁,指尖捏著一張裁好的蟬翼宣,目光卻忍不住飄向不遠處的地毯。三歲的顧念辰穿著小小的棉麻褂子,正趴在地毯上,手里握著一把迷你刻刀,學著蘇念桂的樣子在紙上劃刻。可惜力道掌握不好,刻出來的線條歪歪扭扭,卻依舊引得他自己咯咯直笑。
“慢點刻,別戳到小手。”蘇念桂走過來,蹲在孩子身邊,輕輕調整他的握刀姿勢。如今的蘇念桂早已褪去了當初的青澀,一身素雅的深藍色旗袍,發髻上別著一支玉簪,眉眼間滿是溫婉從容。作為書箋技藝的國家級傳承人,她每年大半時間都在各地授課,但只要回到老巷,總會第一時間來看望念辰,教他一些基礎的刻箋技法。
顧言舟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走過來,放在桌上,笑著說:“這孩子,跟你小時候一樣,對刻刀情有獨鐘。”他看向林晚星,眼中滿是寵溺,“昨天還纏著我,說要給你刻一張‘媽媽最漂亮’的書箋呢。”
林晚星失笑,伸手擦掉孩子臉上沾到的一點墨汁:“才三歲,連字都認不全,還想著刻書箋。”話雖如此,語氣里卻滿是驕傲。她拿起念辰剛才刻壞的紙,上面有幾個不成形的圓圈和線條,卻能隱約看出是花朵的輪廓。“不過這天賦,倒真有幾分像李墨塵先生。”
正說著,林曉月推門進來,手里提著一個精致的錦盒:“看看我帶什么來了?”她走到桌前,打開錦盒,里面是一套迷你版的書箋制作工具——小巧的刻刀、微型的硯臺、還有幾管顏色鮮艷的天然顏料。“這是專門托人定做的,材質都是安全無毒的,正好適合念辰用。”
念辰看到新工具,立刻丟下手里的舊刻刀,爬過去抱住錦盒,奶聲奶氣地說:“謝謝曉月阿姨!”他拿起最小的那支刻刀,又看向蘇念桂,“念桂阿姨,我今天能刻出一朵槐花嗎?就像樹上的一樣。”
蘇念桂點點頭,拿起一張稍厚些的宣紙鋪在他面前:“我們先畫輪廓,再慢慢刻。槐花有五個花瓣,我們先畫五個小圓圈……”她握著孩子的小手,一點點勾勒出槐花的形狀,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們身上,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畫面溫馨動人。
林晚星和顧言舟坐在一旁,靜靜看著這一幕。顧言舟握住她的手,輕聲說:“真沒想到,我們的孩子會成為第五代傳承人。”老巷書店的書箋傳承,從李墨塵先生到周啟明老人,再到他們四人,如今又傳到了念辰這里,整整五代人,百年時光,文脈從未斷絕。
“這就是最好的傳承啊。”林晚星感慨道。她想起周啟明老人不久前寄來的信,信里說自己身體還算硬朗,還能偶爾刻幾張書箋,只是眼睛不如從前了,刻得慢了些。信里還附了一張他新刻的“福”字箋,筆觸依舊蒼勁有力,只是細節處比以往少了幾分精細。
“對了,下周我們去北京看周大爺吧?”林晚星提議道,“順便帶念辰去見見他,讓他看看這第五代傳承人。”
顧言舟點頭同意:“好啊,我正好要去北京對接國際書箋文化節的事,咱們一起去。”他看向林曉月,“曉月,你要不要一起?正好可以順便策劃一下文化節的配套展覽。”
林曉月擺擺手:“不了,我下周要去上海參加一個非遺策展論壇,等你們回來給我帶點周大爺的新作就行。”她拿起桌上的一張書箋,那是林晚星前幾天剛做好的,上面用淡墨畫著老巷的春景,槐花盛開,游人如織,角落里還題了一句“春深草木香,墨韻傳悠長”。“對了,這張書箋我能帶走嗎?論壇上想作為案例展示,讓更多人看看咱們老巷書店的新作品。”
“當然可以。”林晚星笑著說,“我這兒還有好幾張,你都拿去吧,多展示展示,讓更多人知道書箋文化。”
下午的時候,念辰終于在蘇念桂的指導下,刻出了一朵不算太標準的槐花。他小心翼翼地拿著自己的作品,跑到林晚星面前,獻寶似的說道:“媽媽,你看!我刻好槐花了!”
林晚星接過書箋,仔細看著。雖然花瓣大小不一,線條也有些歪斜,但能看出孩子的認真。她拿起毛筆,在槐花旁邊題了“念辰三歲作”五個小字,又蓋上了專門為孩子定做的小印章。“真好看,媽媽要把它好好收藏起來,等你長大了,給你看你小時候的作品。”
念辰開心地拍手:“好呀好呀!等我長大了,要刻好多好多書箋,送給爺爺奶奶,送給叔叔阿姨,還要送給全世界的人!”
看著孩子天真爛漫的樣子,在場的人都笑了。陽光透過老槐樹的枝葉,灑在庭院里,灑在那張小小的書箋上,也灑在每個人的心上。墨香氤氳中,新的生命正在茁壯成長,而百年文脈,也在這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中,煥發出新的生機與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