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市博物館,民國展區被裝點得暖意融融。“春溪桃語·烽火深情”展覽正式開展,入口處的電子屏循環播放著春溪畔的桃花盛景與李景琛、蘇阿沅的舊照,泛黃的信箋復印件被裝裱在特制的玻璃框中,旁邊用娟秀的字體標注著“烽火歲月里的遲到情書”。沈清和與林墨穿著統一的淺灰色志愿服,胸前別著小小的桃花徽章,正耐心地給每一位駐足的參觀者講解這段跨越近百年的深情往事。
展區內人頭攢動,卻異常安靜,只有講解員的聲音與偶爾的輕嘆聲交織。蘇阿沅的畫作被整齊地掛在墻上,從青澀的少女時期到沉穩的晚年,每一幅桃花圖都透著不同的心境——早期的筆觸明快,花瓣飽滿欲滴,顯然是沉浸在愛情中的甜蜜;后期的線條愈發簡練,墨色偏淡,卻多了幾分堅韌,像是在歲月中默默堅守的信念。畫前圍滿了年輕的參觀者,不少女孩拿出手機拍照,眼中滿是動容。
“你看這幅《春溪桃韻》,是蘇阿沅二十歲畫的,”沈清和指著一幅最明艷的桃花圖,輕聲說道,“李景琛當時剛從軍校放假回來,就在這桃樹下給她梳了發髻,還插了一朵新開的碧桃。這幅畫里的桃花,就是照著當時的場景畫的。”
“太好哭了,”一位扎著馬尾辮的女孩擦了擦眼角,“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還能有這么純粹的愛情,真的太難得的。蘇阿沅女士用一輩子去等一個人,這種堅守真的讓人敬佩。”
林墨站在日記展區旁,正給幾位老年參觀者介紹展柜里的日記。幾本泛黃的線裝日記被小心翼翼地放在恒溫玻璃柜中,扉頁上的桃花標本雖已褪色,卻依舊能看出當年的精致。旁邊的電子屏上滾動播放著日記中的片段:“民國二十七年,桃花又開,景琛,你說過要陪我看遍春溪的桃花,可如今只有我一人”“公元一九八零年,我老了,走不動了,但還是想再去春溪畔看看,說不定你會回來找我”……
“李景琛是個英雄啊,”一位頭發花白的老爺爺感慨道,“臺兒莊戰役我知道,打得慘烈,多少好兒郎都犧牲在了那里。他不僅是個愛國的軍人,更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可惜了。”
“是啊,”林墨點頭附和,“蘇阿沅女士用一輩子踐行了對愛情的承諾,他們的故事不僅是一段兒女情長,更是那個年代無數中國人的縮影——為了家國,舍棄小我,堅守信念。”
就在這時,一位穿著深藍色中山裝的老先生,在日記展區前駐足了很久。他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眼神專注地盯著展柜里的日記,眉頭微蹙,手指不自覺地在玻璃上輕輕摩挲,像是在回憶著什么。沈清和見狀,連忙走過去,輕聲問道:“老先生,您對這些日記感興趣嗎?這些都是蘇阿沅女士的親筆日記,記錄了她對李景琛先生近一輩子的思念。”
老先生回過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他扶了扶眼鏡,聲音帶著幾分顫抖:“蘇阿沅?李景琛?你說的李景琛,是不是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三期步兵科畢業,民國二十六年在臺兒莊戰役中犧牲的那位?”
沈清和心中一喜,連忙點頭:“是啊!您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難道您認識他?”
“何止是認識,”老先生嘆了口氣,眼中泛起淚光,“他是我的親叔叔。我父親是他的嫡親哥哥,我從小就是聽著叔叔的故事長大的。”
老先生名叫***,今年七十四歲,是一名退休的歷史系教授,一輩子都在研究民**事史。他祖籍江南,后來隨父親定居北平,這次是專門回故鄉祭祖,順便來博物館查閱相關史料,沒想到竟遇到了關于叔叔李景琛的展覽。
“太意外了,真的太意外了,”***激動地握住沈清和的手,“我找叔叔的遺物找了幾十年,父親臨終前還囑咐我,一定要找到叔叔留下的東西,讓后人知道他不僅是個英雄,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沒想到今天在這里,竟然看到了這么多珍貴的資料。”
沈清和連忙將正在給參觀者講解畫作的蘇念溪叫了過來:“念溪,快過來!這位老先生是李景琛先生的侄孫***教授,是你們家的親人!”
蘇念溪聞言,腳步一頓,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她快步走到***面前,仔細打量著他,嘴唇微微顫抖:“您……您是外公的親人?”
***看著蘇念溪,眼中滿是慈愛:“孩子,我是你外公的侄孫。你外婆蘇阿沅,是不是有一雙很亮的眼睛,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蘇念溪用力點頭,眼淚瞬間涌了出來:“是啊!外婆經常跟我說,她年輕的時候,外公總說她的眼睛像春溪里的星星。您怎么知道?”
“是叔叔生前寫信告訴我們的,”***嘆了口氣,“當年叔叔去打仗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家里寫信,信里總提到你外婆,說她溫柔善良,喜歡桃花,還說等戰爭結束,就帶她回北平見我們。可后來,信件突然斷了,我們只收到了部隊寄來的陣亡通知書,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
兩人坐在展區角落的休息椅上,聊起了各自長輩的往事。***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個陳舊的木盒,打開后,里面裝著一疊泛黃的書信,都是李景琛當年寫給家人的。“你看,”他拿出一封信,遞給蘇念溪,“這是民國二十五年寫的,里面提到‘阿沅近日畫了一幅春溪桃花圖,筆法愈發精湛,待我回去,定要將此畫裱起來,掛在書房里’。”
蘇念溪接過信,指尖輕輕撫摸著上面的字跡,與那封遲到的情書筆跡如出一轍。她哽咽著說:“外婆也經常跟我說,外公很喜歡她的畫,還說要把她的畫掛滿整個書房。沒想到,這些事外公都告訴了家人。”
“叔叔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回憶道,“他在家中排行最小,備受寵愛,但從不嬌縱。考入保定軍校后,他刻苦訓練,每次放假回家,都會給我們講軍校的故事,說將來要保家衛國,讓老百姓都能過上安穩日子。他犧牲后,我父親悲痛欲絕,足足病了三個月。這些年,我們一直在尋找你外婆,可那個年代通訊不便,江南又那么大,始終沒有消息。沒想到,你外婆竟然等了他一輩子。”
蘇念溪也分享了蘇阿沅晚年的生活:“外婆晚年雖然一個人生活,但很樂觀。她總說,外公是英雄,她不能給他丟臉。她還教我們要珍惜現在的和平生活,好好學習,報效國家。她臨終前還說,希望能找到外公的家人,告訴他們,她一直記得外公的承諾。”
看著兩家人團聚的場景,沈清和與林墨心中滿是感動。這場展覽,不僅讓更多人知道了蘇阿沅與李景琛的故事,還讓失散近百年的親人得以重逢,這或許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展覽進行到一半時,***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從木盒里拿出一個小小的銅制哨子,遞給蘇念溪:“這是叔叔小時候最喜歡的哨子,他去軍校前,把這個哨子交給了我,說等他回來,要用這個哨子給我們吹《桃花謠》。現在,我把它交給你,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蘇念溪接過哨子,哨身已經氧化發黑,卻依舊能看出當年的精致。她輕輕吹了一下,清脆的哨聲在展區內響起,帶著幾分悠遠與思念。“外婆說,外公當年經常用哨子給她吹《桃花謠》,”蘇念溪哽咽著說,“現在聽到這個聲音,就好像外公還在身邊一樣。”
周圍的參觀者紛紛圍了過來,看著這感人的一幕,不少人都流下了眼淚。一位年輕的記者見狀,連忙走上前,對***和蘇念溪進行采訪:“請問兩位,這次重逢對你們來說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圓滿,”***感慨道,“我父親的心愿,我叔叔的心愿,還有蘇阿沅女士的心愿,都在今天圓滿了。這段跨越近百年的親情與愛情,終于有了一個完美的結局。”
“意味著傳承,”蘇念溪補充道,“外公和外婆的故事,不僅是一段感人的往事,更是一種精神的傳承。他們的堅守、深情與愛國情懷,值得我們每一個人學習。我會把這個故事講給我的孩子聽,讓這段烽火深情永遠流傳下去。”
沈清和與林墨相視一笑,心中滿是欣慰。他們原本只是想為那封遲到的情書尋找歸宿,卻沒想到引發了一連串的美好連鎖反應——找到故人、親人團聚、精神傳承。這或許就是老巷書店存在的意義,不僅是舊書的棲息地,更是故事的孵化器,是情感的連接點。
展覽快結束時,周佩蘭也趕了過來。當她看到***和蘇念溪相談甚歡的場景時,激動得熱淚盈眶:“阿沅,景琛,你們看到了嗎?你們的親人團聚了,你們的故事被更多人知道了,你們可以安息了。”
夕陽西下,展覽圓滿結束。沈清和、林墨、蘇念溪、***、周佩蘭一行人站在博物館門口,合影留念。照片中,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背后是“春溪桃語·烽火深情”的展覽橫幅,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溫暖而耀眼。
“真的太感謝你們了,”***握著沈清和與林墨的手,真誠地說,“如果不是你們發現了那封信,我們兩家人可能永遠都不會團聚,這段珍貴的歷史也可能永遠被塵封。你們的拾光舊書店,是一個有溫度、有情懷的地方。”
“是啊,”蘇念溪也說道,“謝謝你們讓外婆的心愿得以了結,也讓我找到了親人。以后,我會經常去老巷書店看看,說不定還能發現更多有趣的故事。”
沈清和笑著回應:“不用謝,能幫到你們,我們也很開心。拾光舊書店永遠為你們敞開大門,也永遠歡迎每一個喜歡舊物、喜歡故事的人。”
返程的路上,林墨看著身邊一臉笑意的沈清和,輕聲問道:“今天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
沈清和點點頭,眼中閃爍著光芒:“嗯!原來做一件有意義的事,能帶來這么大的快樂。看著那些被感動的參觀者,看著親人團聚的場景,我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其實,我們的書店里,還藏著很多這樣的故事,”林墨笑著說,“說不定下一本舊書里,就藏著另一段感人的往事,等著我們去發現,去傳承。”
沈清和抬頭看向林墨,眼中滿是期待:“是啊!我已經開始好奇,下一個故事,會是什么樣的了。”
回到拾光舊書店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林墨點燃了煤油燈,昏黃的燈光照亮了整個書店。沈清和坐在柜臺后,翻看今天的展覽照片,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她知道,這段關于春溪桃花與烽火深情的故事,已經畫上了一個圓滿的**,但拾光舊書店的故事,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