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之中的異獸狂暴而又兇猛。
七八米的體型,隨手一揮,都是火浪掃出,硬生生的頂著彈雨沖了出來。
黑蛟軍因為是從云和城出來急行追剿妖詭的,沒有帶太多輜重,更別提什么重機槍了。
他們手里的槍械都是后膛槍,比普通憲兵隊手里前裝線膛槍要精良許多,都是仿制米加侖王國的188式純手動步槍。
前膛槍射擊間隔非常緩慢,每分鐘只有一到兩發。
而相對而言,后膛槍不止是安全性和機動性高,射速也是高了一大截,每分鐘可以發射五到八發,并且取代了傳統火槍軍的密集型方陣。
就比如黑蛟軍,在遇到這山火異獸之后,死了不少同僚之后,就立馬散開陣型,化作兩排縱深橫隊,或趴或站,在叢林的各處對這中間位置的異獸進行射擊。
槍聲不絕于耳。
這里的火光和沖突,驚擾了叢林更深處的飛禽走獸,耳邊到處都是沙沙作響的混亂聲音。
‘不能連發,射速緩慢,并非前世的那種現代步槍。’
‘這種散兵軍陣,在這個時代算是不錯,然而在這種視野受阻的地方,遇上強大的武者,威懾力遠不如之前的平坦開闊之地。’
姜景年蹲在旁邊觀察,無視了霍奇虎視眈眈的眼神,只是靜靜的估算著這些槍械的威懾力。
空曠地方。
幾條槍對于武者而言,威懾力有限,除非提前埋伏加偷襲,不然就這裝彈、射擊的手速,在姜景年眼里都不算太快。
他并非是速度快過子彈。
而是覺得這群人填裝彈藥,再加上手動擊發的間隔時間,他都可以揮拳十幾下了。
‘更為主要的是,這些較為原始的步槍,精準度不算高。’
若是像之前村落附近的空曠平坦地形,遇到這種密集型射擊,姜景年自然是有些畏懼的。
因為就算反應再快,被一百多條槍械射擊,哪怕只中一小部分,都得被連人帶馬打成篩子了。
然而在這種混亂的夜色下。
他反而不擔心這些持槍的士兵了。
對姜景年威懾力最大的,依然是內氣境的魏管家,以及在不遠處守著的煉髓階武師霍奇。
短短數分鐘的時間里,槍聲不絕于耳。
不時有黑蛟軍的士兵被焚燒慘死,也有被沖過來的巨獸砸死的。
那些燃燒的火焰區域,居然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而異獸的沖勢,竟是減緩了許多。
姜景年等鏢局眾人,和那群江湖人士一道,都處在隊伍的中間位置,只覺得熱浪撲面,發絲蜷曲。
而那看似兇猛的火焰異獸,并未直接沖入人群之中。
反而是前排的黑蛟軍,傷亡不小。
而再坐鎮后方的陶嚴塵,那雙狹長的雙眼,看到那不斷咆哮山火異獸,竟然帶著幾分疑惑,“魏管家,這個好像不是畢方之火吧?難道是那妖詭的眷屬?”
一些強大的妖詭。
是會收攏一些相性差不多的弱小妖詭,或者誕下子嗣,以作為眷屬的。
“......不太像。”
即使是內氣境的大高手,魏管家也不可能對這種陌生妖詭了如指掌,只是仔細思索著,“畢方之火,體型不過半人高,能冒藍火,其聲如嬰兒啼哭,其形似雀似鷹,不能飛,只能貼地而走。”
“少爺,我們退吧。”
一路上幾乎不咋開口的阿戌,伸手感受了一下遠處傳來的熱浪感,“這個火焰,這個體型,這個黑石的形狀,有點像寶柏山的石魔。”
石魔?!
旁邊一老一少一聽,臉色都不由地有些震驚。
魏管家連連搖頭,“少奶奶,浣山石魔體型可是有數十米的大小,四肢生爪,頭生雙角,如同大蟲般活躍在寶柏山之中。”
石魔的全稱,就是浣山石魔。
也被一些逃難的災民稱之為黑石山君。
外觀看上去,就是一頭數十米大小的長角老虎,不過不是血肉之軀,而是全身由黑色石塊構成。
寶柏山附近的小鎮,都被吃空了好幾個。
除此之外,那只石魔也殺了很多江湖好手,宗門強者。
連洋人上周派過去的西洋教團,都全數陷落在寶柏山之中。
嚴重威脅到了寧城北面的安危。
報紙上寫的那些內容,為了避免引起寧城民眾的恐慌,已經把事態往最小化的說了。
“這自然不是寶柏山的那只石魔本尊,若真遇到,我們這行人,能逃出四五人都算命好了。”
阿戌依然是聲音清冷,淡淡的說著,“然而,這異獸可能是石魔的子嗣,或者分身呢?”
石魔子嗣。
或者分身。
聽到這話,不止是魏管家陷入了沉思,連陶嚴塵那俊美的面容都有些微怔,“可是阿戌,我的卦象上,沒有這一茬。”
“你學的西洋神秘占卜術,又混合了斗阿教的補時卦,兩相結合,的確比普通的占卜術要準確許多。”
前方的射擊、慘嚎,時不時的響起,而在這種場景下,阿戌依然是神色淡淡的解釋著,“但是,卦象總有混亂不堪或者蒙蔽之時。”
“你若是過多依賴占卜、算卦,將其奉為絕對圭臬,那么你的肉身軀殼也將墜入其中,不得超生。”
萬事萬物。
想要得到。
必有代價。
過猶則不及。
她的話語說的有些朦朧。
但是旁邊一老一小都算聽明白了,就是對這卦象太過推崇迷信,很可能成為自身的死亡之因。
魏管家皺起眉頭,“少奶奶,少爺何其金貴?你這話說的可不吉利。”
“吉利與否,不是我說了算。”
阿戌那雙美眸微微轉動,看向旁邊臉色陰晴不定的陶嚴塵,“少爺,要留還是退?趁現在事態還在掌控之中,速做決定。”
在這個時候,即使是一向喜怒無常的陶嚴塵,都感到了幾分棘手。
他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卦術。
然而,阿戌說的也沒有錯,卦象只能做參考,不能當作百分百將會發生的事情。
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能迷惑卦象,混淆結果的秘法。
而且此時此刻。
這個山火異獸的出現,的確與原本占卜好的卦象有差別。
“俞明,現在情況如何?傷亡人數如何?”
陶嚴塵猶豫片刻,喚來在前邊指揮的副官,沉聲問詢道。
“少爺,四周太過混亂,不能給一個完整的數字,但我們的弟兄,交火之中應該死了三四十人,主要還是一開始突然陷落的地坑,造成了過多傷亡。我們的子彈對異獸還是有效果的,它暫時沖不進來。”
“若是換上我前些時日,從米加侖王國進口的那批附魔子彈,能否擊退甚至擊殺這只異獸?”
“應該可以,少爺!但是需要魏管家和武者們的協助!光靠我們這群弟兄,可能傷亡會太大。”
那個副官遇到這個問題,也是猶豫了幾秒,才給出了這個答案。
陶嚴塵看了看旁邊依然清冷的阿戌,又看了看遠處火焰熄滅了不少的異獸,狹長的雙眼瞇起,然后直接咬牙道,“好,換子彈,給我殺了那怪物!”
魏管家在旁邊則是低聲說道,“六少爺,那批附魔子彈,可是要用來對付畢方之火的。”
這異獸還有實體,能被普通子彈打中,然而那畢方之火,隨時能遁入地面的陰影之中,可以躲避掉絕大多數的物質傷害。
“管他呢!我現在就是不爽!”
陶嚴塵面色發狠的說著,隨后卻又哈哈大笑了起來,“不過,超出我原本的計劃,也是很有趣,很好玩,不是嗎?”
然而。
在他笑聲落下沒多久。
后排的黑蛟軍士兵,居然發生了內訌!
一些剛填充完彈藥的士兵,槍頭調轉,不再對準遠處的異獸,而是對著旁邊的弟兄們開槍。
砰砰砰——
“兄弟,你干什么?!啊——”
“都快住手!不要對自己人開槍!!!”
“瘋了!都瘋了!”
“為什么?!”
“啊!!”
慘叫聲,哀嚎聲,呼喚聲,混雜著槍聲,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別說正準備退下叫人換子彈的副官了,連陶嚴塵三人都愣了片刻。
隨后,立即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若是卦象有誤。
就說明畢方之火,可能在紅豐山腳附近,也可能不在,甚至可能出現在其他位置,出現的時間也可能偏差過大。
而若是恰好出現在這密林之中呢?
“畢方之火,來了。”
阿戌美眸泛起一絲異樣的光芒,直接拉住陶嚴塵的手,準備將其帶離此地,“事不可為,速走!魏管家,你帶著其他人殿后。”
“不對,妖詭之間,不可能合作!”
這晚上的事情變化太快,太亂,瞬間脫離了陶嚴塵原本的掌控,他滿臉瘋狂,全是不可置信。
他自從學成歸來,卦象明明無往不利。
怎會出現如此重大的偏差?
“即使不合作,我們也是要同時面對兩只妖詭!如今前后都受敵,你帶來的這支黑蛟軍,撐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得全滅。”
“我們再不走,也得留在這里。”
阿戌拽了拽陶嚴塵,沒拽動,正準備動用更多的力量,卻看到一條火焰巨浪,猛地從前方激射而出。
目標,正是他們幾人所在的位置。
熱浪滾燙,撲面而來,竟比之前放射而出的火浪,還要兇猛許多。
至于原本有著熄滅之象的火焰,居然再度洶涌燃燒了起來!
這條火浪激射而來。
映照著所有人的面容都忽明忽暗。
“未被寄生的士兵,速速換上附魔子彈,其余武者,跟我一起阻止被寄生的士兵!”
魏管家眉頭一皺,低喝一聲,全身肌肉鼓起,直接化作了兩米多高的壯漢,渾身內氣直接離體而出,在體表形成了一道半透明的無形氣障。
今夜變數連連。
即使是這位內氣境的大高手,也不得不親自下場了,原本是留著體力用來對付畢方之火的。
嘭——
他雙手如刀,直接割裂了激射而來的火浪,然后就是沖上前去,阻止山火異獸的步伐。
至于諸多武者聽令,則是開始阻止那些亂開槍的寄生者。
‘好機會!’
看到四周瞬間陷入混亂,連魏管家都去阻攔山火異獸了,姜景年和旁邊的衛雨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神里的含義。
他們各自散開。
轉身去阻擋那些亂開槍的寄生者了。
那些寄生者看上去和常人無異,然而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下,那眼眶里冒出來的藍色火苗,清晰可見。
這就是被寄生的最佳證明。
......
......
夜色下,火光沖天。
打斗聲、槍聲,連綿不斷。
姜景年先是打暈了幾個被寄生的士兵,然后看似在混亂之中且戰且退,實則渾水摸魚,往另一邊人少的地方移動。
不到十分鐘。
他就已經遠離了混亂的中心,‘總算可以逃出去了,希望鏢局的其他人,也能安全離開吧!’
隨后直接就往草里一鉆,準備離去。
“鏢師小子,哪里走!”
凌冽的刀風襲來。
刀未至,那股灼熱卻讓人感到刺痛,連帶附近的草地,都被燙的蜷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