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日頭落得很早。
等到天色剛擦黑,消除誤會的兩伙人,在帳篷外的野地里燃起了篝火,舉辦一場臨時宴席。
林北叫來張岳,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空屋子。
“里頭有我讓人帶過來的東西,你帶人去拿過來。”
雖然不知道林北什么時候安排的人,張岳卻沒有一點猶豫地聽令而去。
很快,一行人抱著東西回來了。
有酒,有菜,還有幾十套餐具。
酒是汾酒,餐具嘛,就是小飯店里常見的被塑料膜包起來的一次性餐具。
很簡陋。
即便是這樣,也引得契丹人一陣驚呼。
“太精美了,太貴重了。”
看到契丹人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黑風(fēng)寨眾人暗自發(fā)笑。
雖然自己也沒見過,可是在異族面前,裝也得裝出個不屑一顧。
餐具分了,酒擺到眾人身前,林北叫過隨行的人,讓他們?nèi)プ鰩椎啦恕?/p>
可林北說完以后,商隊里的廚子卻有些懵。
他不會。
沒辦法,林北只能親自進廚房,將做法給講了一遍,這才回到宴席。
他拿起一瓶汾酒,倒在透明的玻璃酒杯里遞給齊哥:“嘗嘗中原的美酒。”
齊哥對透明的酒杯很感興趣,聽到翻譯過來的話,有些不以為然:“中原的酒,不如我們的。我們的更烈,是男人喝的酒。還有這酒杯,雖然很華麗,可是太小了,喝不醉。”
林北暗罵了一聲,真能裝。
還喝不醉,喝不死你。
等齊哥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雙眼瞬間瞪得渾圓。
“好烈的酒。”
他張開大嘴,伸著舌頭喘息著,活像一只大狗。
能不烈嘛。
這可是五十三度的白酒。
平日里在黑風(fēng)寨,林北拿出來的大多是二十多度的玉冰燒,都已經(jīng)讓劉景等人贊不絕口了。
至于高度白酒,怕醉酒誤事就沒敢拿。
今天為了鎮(zhèn)住齊哥這幫契丹人,他跟系統(tǒng)兌換的是五十三度的高度酒。
果然,不光是齊哥,其他契丹人嘗過以后也不贊不絕口。
至于黑風(fēng)寨眾人。
林北提前囑咐過,喝的是低度酒。
前一杯酒的口感還沒減退,林北又給齊哥倒上了一杯。
“我們中原有句老話,不打不相識,喝了這杯酒,從今以后咱們就是朋友。”
不等齊哥說話,林北率先喝完,隨后將酒杯翻轉(zhuǎn)過來給他看。
“好酒量。”
齊哥贊嘆一聲,又干了一杯。
兩杯酒下肚,即便齊哥的臉很黑,這會兒也透出了一絲紅暈。
“朋友,我們是朋友。”
等林北以表達歉意為借口又敬了齊哥一杯后,齊哥已經(jīng)上頭了。
反過來向林北和許老茂等諸位兄弟連干了三杯。
雖說只是七錢的杯子,六杯也快半斤了。
可齊哥除了臉紅,竟然還很清醒。
也好,不然一會兒沒法談事了。
酒是拉近男人之間距離最好的東西。
在黑風(fēng)寨眾人的帶動下,契丹人操著濃重的口音,一聲聲地喊著“干了。”
氣氛越來越熱烈。
等到菜端上來,更是將氣氛推向了**。
蔥爆羊肉,紅燜羊肉,羊肉燉蘿卜,還有羊肉抓飯。
看得契丹人直了眼。
原來羊肉可以有這么多的做法。
夾一口送進嘴里,從沒嘗過的味道激活了每一個味蕾。
香嫩的羊肉仿佛在舌頭上跳舞,傳遞著名為滿足的味道。
黑風(fēng)寨眾人原本還想繼續(xù)勸酒,眼看著契丹人一口接一口地吃菜,也趕緊搶了起來。
娘的,因為你們這些契丹人,老子這幾天都沒吃好。
可吃著吃著,眾人便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特的景象。
這些契丹人放著肥美的羊肉不吃,反倒對菜里的配菜更感興趣。
對此林北并不奇怪。
契丹人也好,蒙古人也罷,生活在草原上的民族不缺油水,缺的就是各種菜。
尤其是在冬天,各種青菜比金子還珍貴。
當(dāng)然,中原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北臨行前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一批青菜,放到黃氏商行里售賣,價格并不比白糖便宜多少。
這頓飯吃得契丹人大為滿足,有幾個能歌善舞的干脆在篝火旁跳了起來,齊哥也醉眼朦朧地跟著打起了拍子。
林北原本還想和他說正事,可已經(jīng)醉了的齊哥根本就聽不進去,反倒拉著林北一起跳了起來。
林北不禁想起前世看過的笑話。
少數(shù)民族喝醉了都載歌載舞,只有漢族喝醉了就會吹牛逼。
當(dāng)然,這會兒吹牛逼也沒人聽。
黑風(fēng)寨的人原本對契丹人有所忌憚,這會兒酒勁上來,也不再繃著。
數(shù)前幾天還跟人家干架的許老茂跳得最歡。
說起來,這會兒的契丹人和中原的關(guān)系,有些微妙。
契丹人勢弱的時候,一直依附中原王朝,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至少名義上是附屬。
可等到唐朝式微,中原內(nèi)斗起來,契丹人也借機崛起。
此消彼長之下,雙方竟成了平等的地位。
但耶律阿保機是個有遠見的人。
在契丹真正強大起來之前,他并不愿意與中原為敵,這也是他當(dāng)年能和李克用結(jié)拜的原因之一。
雙方雖然互有攻守,到底沒爆發(fā)過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
不過這些年中原越發(fā)孱弱,契丹人南下打秋風(fēng)的次數(shù)就多了些。
當(dāng)然,這也和耶律阿保機的去世脫不了關(guān)系。
現(xiàn)在的契丹首領(lǐng),是耶律阿保機的兒子,耶律堯骨。
也就是后來的遼太祖,耶律德光。
用歷史的眼光來看,中原王朝藩鎮(zhèn)割據(jù)固然讓人頭疼。
可契丹,也就是后來的大遼,才是心腹大患。
林北這次親自來會見契丹商人,另有一番打算。
喝多了的眾人狂歡到半夜,這才回到帳篷睡去。
第二天一早,林北帶著豐盛的早餐找到齊哥時,對方還宿醉未醒地揉著腦袋。
“這酒可比我們的馬奶酒烈多了。”
豈止。
應(yīng)該說味道也好得多。
馬奶酒林北也喝過,一股酸味兒,喝不慣。
早餐是一碗西紅柿打鹵面。
這會兒的人還沒見過西紅柿,相當(dāng)稀罕。
齊哥嘗了一口,對又酸又甜的味道有些欲罷不能,三兩下便吃完了。
等他清醒過來,林北笑了笑,進入了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