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香噴噴的狍子肉就要出鍋,李德祿卻這時候過來找事,眾軍戶豈能讓他得逞。
一是幫陳長生撐腰,二就是保護到了嘴邊的肉!
經常挨餓的都知道,餓到一定程度,恨不得見到東西就往嘴里塞。
如果這時候有一鍋香噴噴的燉肉放在面前,誰都別想阻止自己大快朵頤,不然真可能會拼命!
李德祿這個總旗,雖然是繼承他老爹的位置,腦子卻不傻。
一看現場的情況,大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以前怎么不知道,陳長生這小子本事這么大,打獵是一把好手!
擺擺手,沒讓跟來的兩個家丁說話。
又狠狠瞪了蔫頭耷腦的李鎮海一眼,李德祿準備抻一抻陳長生的斤兩。
誰知,還不等開口,陳長生就先來了個以退為進:
“李總旗,多謝你借給我弓箭和黑狼,這只狍子送給你了!”
說著,陳長生一指那只母狍子:
“長安,小果,把這只狍子給總旗送家去!”
“嗡……”
眾人一片嘩然。
狍子還真是陳長生打的,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出乎大家的意料,陳長生做事居然如此干脆。
不等李德祿說什么,就把事情掰扯清楚了。
當然,這個掰扯,李德祿不一定認賬。
擔心李德祿耍橫,大家紛紛握緊了手里的家伙!
李德祿沒想到,陳長生居然有這一手。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話說得那叫一個滴水不漏。
弓箭是借的,狗也是借的,打到的獵物分你一份,合情合理,如果還不知足,丟的就是他李德祿的臉。
李德祿心里暗笑,這小子心眼真多,可惜,這一招對老子沒用!
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李德祿是軍職。
理論上,總旗管著50人,聽起來似乎不大,其實卻是正兒八經的七品官!
大文朝重文輕武,七品的武官在七品的文官面前連個屁都不算。
可是,那要看對誰來說。
對普通的老百姓,尤其是軍戶來說,總旗雖然算不上高不可攀,但也是絕對的大人物!
李德祿醞釀了一下情緒,準備給陳長生來個下馬威。
忽悠自己兒子,用自己的弓箭,還用自己的狗,回來的第一時間不是去給自己上供,卻在這里落人情,收買人心,真是該死!
可是,剛想開口,李德祿就看到了一雙充滿殺意的眼睛。
剎那間,他就想到了曾經遇到的北虜軍官。
只是瞪了自己一眼,就驚得自己亡魂皆冒,險些墜馬。
如果不是千戶正好帶來了大隊人馬,對方人數太少,估計……不,自己絕對就回不來了!
萬沒想到,自己今天居然又見到了這種眼神。
冷漠,無情,看著自己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
盡管沒有那個北虜軍官的眼神可怕,也有七分神似了!
這個陳長生怎么回事,怎么有這么犀利的眼神?
李德祿瞇了瞇眼睛,眼神閃過一抹精芒。
在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情況之前,李德祿沒有輕舉妄動!
由于各級軍官都在喝兵血,李德祿手下也就30來個正軍。
在場準備吃肉的正軍,最少有三分之一。
一次性得罪一少半的手下,李德祿還不至于那么瘋狂。
何況還有一個摸不清底細的陳長生!
退一萬步講,就算陳長生厲害,只要不鐵了心和自己作對,也不是沒有收為手下的可能。
沒有合適的理由,一味耍橫,上了戰場,萬一有人在背后放冷箭怎么辦!
就算拿自己沒辦法,報復自己的家人也受不了。
一個村霸,可以逮著一兩家人隨便欺負,卻不敢和小半個村子的人為敵。
李德祿心里跟明鏡似的,這幫窮鬼想吃肉都想瘋了,如果自己現在砸了他們的鍋,搶了他們的肉,就算能強行鎮住他們,保不齊將來也要被人報復!
李德祿又不是傻瓜,堡里出了一個有本事的家伙,不一定非要把人往死里得罪?
那么干的不是反派,是二百五!
靜邊堡是邊疆的軍堡,是要和異族打仗的,把有本事的軍戶都整死,自己一個光桿司令有什么用?
何況,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陳長生還給足了自己面子。
那么大一只狍子,說送就送,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種人物,只要能為我所用,拉攏還來不及,又怎么會干自毀長城的事情!
“哈哈,長生,你小子夠意思!小三子,回去扛兩石粟米,恭喜長生成親!”
李鎮海:“……”
一眾軍戶:“……”
眾軍戶都已經做好和李德祿硬剛的準備了,沒想到老小子整了這一出。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什么時候見他對堡里的軍戶這么客氣過?
別說陳長生一個最底層的軍戶,就是堡里的小旗成親,他好像也沒送過兩石粟米的重禮!
好吧,大家心里都清楚,所謂的賀禮,其實就是用來換狍子的,只不過這樣說起來好聽。
李鎮海震驚得無以復加。
這還是自己那個小肚雞腸,斤斤計較,一文錢看得比磨盤還大的老爹嗎?
難不成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被山里的妖魔鬼怪上身了?
“小三子,你特么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回去拿糧食!”
“哦哦……”
李鎮海可不敢違逆自己的老爹,這貨急眼了是真會打人的,往死里打!
尥著蹶子,李鎮海一溜煙跑遠了。
既然李德祿識時務,陳長生自然也不會食言,揮了揮手:
“長安,小果,你們也別愣著,趕緊去給總旗送狍子!”
李德祿既然要對陳長生施恩,就不可能讓兩個小孩子給自己干活。
陳長安也就算了,六歲的小丫頭有什么用?
“哈哈,長生,不用麻煩兩個孩子,待會讓送米的人扛回去就行!”
兩石粟米,似乎不如一只狍子值錢。
不過,賬不是這么算的。
如果陳長生把狍子運到幾十里外的衛城,價錢當然要超過兩石粟米。
但是,粟米難道不用運回來嗎?
這年頭的運輸,可不是往面包車上一裝,一腳油門就到了。
從靜邊堡把狍子送到開元衛,再從開元衛把糧食拉回來,不說運費,光是消耗的時間和精力,就足夠陳長生再進山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