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紹忠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媽說了什么,“伙食費?媽!親媽!我在鄉下那么多年,才回來多久?你就這么容不得我?”
袁愛英心底冷笑,這不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是什么?
她云淡風輕,“老二,就是你親媽,我才明著說的,媽呀,頂不住了。你下鄉這幾年,家里存的糧票,都給倒成全國糧票給你寄過去了。
糖票不說,你媽我呀,幾年沒吃過甜嘴兒了,都給你了。肉票更是每個月兩斤足足的給你寄過去。
我們家才多少口額啊?知青下鄉,那是政策,你怨不著我。你既然不聽招呼死活要偷跑回來,你媽我呀,也心寒了。”
武紹忠抬手指著武紹斌,“他呢!我為了活著逃回來,你覺得我丟你的臉了,他呢!
他為了躲避下鄉初三都沒念!你好吃好喝供了他這么多年!憑什么!”
“憑他不念書的時候,你爸已經走了,沒人管得住他,家里荊條我都抽爛十幾根兒,他不去念,你讓我把他殺了嗎?”袁愛英抬眸。
武紹斌猛得一拍桌子,“老二你什么意思?都覺得我在家過得好是吧?你怎么不算算,每個月到你手里的東西扣出來家里還剩多少?
還有老大那個時不時來打秋風的貨,你們吃摻三成雜糧的白米,我和媽吃的是摻五成的!”
武紹忠氣笑了,“行啊!我不交就不能在家吃飯是吧?”
袁愛英點點頭,“房子也騰出來吧。”
武紹斌連忙抬手,“媽,我交!我交!你別趕我出去!”
武紹忠恨鐵不成鋼的想給他一下,看著高了自己半個腦袋的弟弟,愣是沒敢下手。
袁愛英笑笑,“媽就是想立個規矩。你沒工作,文化程度又不高,交不起就干家務來抵。只要你態度有了就成了,一家人,為了三塊錢鬧得臉紅脖子粗的,沒臉。”
她這話意有所指,武紹忠的臉氣得更紅了。
武紹斌連忙點頭,“媽,你真好。”
武紹忠甩手出去了,走的時候手里的半根油條也沒放下來。
袁愛英看著他的背影冷笑,這么多年省吃儉用就養出個這么個玩意兒來,糟心!
武紹斌成功拎著包袱回了屋子,躺在床上舒心的嘆口氣,真好,以后在家勤快點還能吃白飯。
武紹忠出去不過一天就回來了,家里正在吃白菜燉粉條。
袁愛英豬油放得足,可香。
武紹忠沒話找話,“不是說家里豬油要給老大攢著嗎?”
袁愛英也不跟他生氣,“不攢了,雯雯正在長身體,你弟弟也沒滿十八,該吃就吃吧。”
武紹斌一臉感動。
袁愛英笑著給他夾了一筷子白菜,這都是和她大兒媳婦學的。
自從萍沖去世,她是埋頭苦干,做十分,說一分,血肉都熬干了,家里孩子還是覺得虧待他們了。
現在她做一分,說十分,別人不說,哄哄老三這個豬腦子是完全夠用的。
武紹忠抹了一把臉,“媽,我昨天說話重了,對不住。”
袁愛英臉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坐吧。”
“我...我現在沒有工作,我也做家務抵,成嗎?”
袁愛英點點頭,“我要復習,學校業務多,雯雯又小,以后家里的衣裳,你們倆兄弟換著洗。
還有,以后煤票都攢著,家里現在人多,冬天取暖用。等過完年開春,你們兄弟倆就出去砍柴去,往后天不冷,都用柴火做飯。”
武紹忠想說什么忍住了,他拿了碗筷回來坐下,“媽,既然你知道浪花的事兒,那...什么時候見見?”
袁愛英似笑非笑,“只是見見?”
“媽,你沒法幫我把戶口轉回來,浪花能,她一心一意對我,我想娶她。”
袁愛英點點頭,“拖著也不是個事兒,等過完年吧,見見。”
她大兒媳婦趙浪花,是個帶著倆孩子的寡婦,大的是女娃,小的是兒子。
夫家姓王,她男人是死在礦洞里的,不是干苦力的,也算是個小領導。
王家一族有出息的人挺多,趙浪花舍不得夫家的資源,仗著自己孤兒寡母,這些年把那些叔伯是薅了又薅,有頭有臉的人最怕什么,最怕沒面。
趙浪花深知這一點,軟硬皆施,那些叔伯有苦難言。
偏偏為人處世那叫一個棒,多年后女兒都論斤賣了,周圍人還說她這個媽當得不容易。
可算有個趙浪花能入眼的,那些叔伯巴不得她馬上嫁到武家來,和王家徹底斷開,連她兒子都可以改姓武,可見她這么些年是怎么吸人家血肉的。
她男人親二叔是雞鳴縣周邊農場的廠長,也有知青下放名額,對比荒山野嶺,這農場可就是天堂了。
武紹忠就是奔著把戶口轉到這個農場來,才和趙浪花勾搭上的,喜歡是真喜歡,利用也是真利用,兩人狼狽為奸,有幾分真心沒人知道。
就這幾天,趙浪花二叔已經聯系武紹忠下放的村辦,把人轉過來了,戶口也就過年前后的事兒。
至于這個人來不來農場建設,不重要,只要能把趙浪花這個吸血蛭蟲送出去,這個名額占就占了,農場不差這一個干活的。
武紹忠這人,除了情緒不算穩定,那是一個十足十的算盤手,和趙浪花倆人那是臭味相投。
武紹忠這么快冷靜下來回家說出干家務這話,估計也是趙浪花給出的主意。
袁愛英人脈不差,這么多年的積累,在街道上是說的上話的,又是城里戶口,吃公家飯的。
王家再有頭有臉,也是鄉下人家,加上武紹忠長得也不差,白白凈凈的,和前夫天差地別,又肯對她下心思。
趙浪花想著這么多年王家也榨得差不多了,再折騰下去,怕是要開祠休了她了。武家也不差,城里還有這么大宅子,趙浪花一合計,干脆趁年輕改嫁。
袁愛英也不是沒想過這輩子不讓她進門,但是老二偷跑回來這事兒,哪有不透風的墻,只要他定罪了,她的工作都得玩完兒。